[Story] 波波歷險記

很久以前，鯨魚就很喜歡唱歌，每一隻鯨魚天生都有很好的嗓子，可以唱出嘹亮的歌聲。

但是，在鯨魚學會聽別人唱歌之前，鯨魚本來是只能生活在淺淺的海水裡的。因為只在淺淺的海水裡，陽光才照得進海水裡，鯨魚才看得見海裡的狀況，這樣游泳的時候，才不會撞到海底的大石頭，肚子餓的時候，才找得到東西吃。小鯨魚波波一歲了，一歲的鯨魚很調皮，牠和許多同年級的小鯨魚同學常常一起去冒險。很多大鯨魚們說：「很危險，不準去！」的地方，牠們都很想很想去探險，好像心裡住著一個更小小小的鯨魚，一直催促他們要勇敢地去探險。

大鯨魚把一個地方說得越危險，小鯨魚們就越想去。大鯨魚們跟牠們說：「最最最最最最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深海裡了！在深海裡我們鯨魚什麼都看不見，如果一直下潛，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撞到海底；如果直直往前游，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撞到海底的大山；如果肚子餓了，也看不見、找不到東西吃。而且，最最最最最最最可怕的地方，是深海裡面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一定住著恐怖的大壞魚，所以才沒有其它魚敢去。」大鯨魚兇巴巴地說：「我們這些大鯨魚都不敢去了，你們這些小鯨魚千萬不能去！太危險了！」

但是大鯨魚越說不準去，波波和其它的小鯨魚就越想去。「這實在太好玩了，大壞魚耶，牠一定長得很酷！」小鯨魚嘓嘓這麼說。

有一天，大太陽，趁著大鯨魚們不注意，波波和三隻小鯨魚同學偷偷溜出門，牠們決定要去深海裡冒險！

牠們一直下潛、一直下潛，潛得越深，海水就越暗，終於牠們潛到太陽的光完全照不到的深度。「這裡算深海了吧？」牠們心想。

深海裡，有些事情真的跟大鯨魚說的一樣：沒有光、好安靜、看不見、找不到東西吃。牠們開始有點害怕。

「還要往下嗎？」波波問大家。

「當然啊！」嘓嘓才說完，就很快地往看不見的地方游走了。

其他小鯨魚也都往一起往下游，但是牠們什麼也看不見，過了一會兒，就發現同伴們全都不見了，只剩下牠們自己一隻鯨魚，孤拎拎地在黑漆漆的大海裡。

波波覺得好可怕，牠什麼看不見，而且肚子好餓，深海裡好安靜好安靜，牠怕大壞魚來吃掉牠，所以動也不敢動，也不敢發出聲音。

深海裡好安靜好安靜，波波聽見有人在唱歌，唱的歌很奇怪，牠從來沒聽過。「難道是大壞魚？」波波一邊發抖，一邊仔細聽，歌聲從背後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聲。

波波害怕極了，不敢回頭看，不過就算牠回頭，牠也什麼看不見。唱歌的「什麼東西」停在牠背後，停止唱歌，然後那個「什麼東西」用力拍了牠一下。如果波波有腳的話，一定會嚇得跳起來。

「哈哈哈，別怕別怕，我是嘓嘓啦！你是誰？說說話啊。嘎嘎？娃娃？還是波波？」

「嘓嘓？」原來是嘓嘓，終於找到同伴了，波波害怕的心情一下子全都不見了。「你怎麼可以找到我？」

「唱歌啊！還有…」波波故做神秘地說：「聽自己的歌聲。」

「聽自己的歌聲？」波波從來沒有仔細聽過自己的歌聲。從小到大，波波都只唱大鯨魚們教的歌曲，在學校裡面學唱歌的時候，也要很專心地唱，因為要給大鯨魚老師打分數，唱得不好是要被處罰的，那時可沒有心情去聽自己的歌聲。

「怎麼唱？」波波問嘓嘓。牠其實不太喜歡上唱歌課，因為牠覺得那些大鯨魚歌都很無聊，還有一些大鯨魚歌假裝成小鯨魚歌，那就更無聊。

「隨便唱啊！」嘓嘓聳聳肩。嘓嘓在上唱歌課的時候常常挨罵，因為牠每次都故意亂唱那些大鯨魚歌，把小鯨魚逗得笑呵呵，把大鯨魚鬧得氣呼呼。

波波說：「我不會唱，我唱得不好。」

嘓嘓說：「才不會，每次上唱歌課的時候我都有聽你唱啊，我覺得你唱得棒極了！」

波波心想：「嘓嘓每次唱得亂七八糟，是不是因為一邊唱一邊在聽別的小鯨魚唱歌呢？」

嘓嘓開始亂唱一首大鯨魚歌，把高的音唱成低的，低的因唱成高的，唱得亂七八糟。波波覺得好好笑，也跟著大聲唱了起來，一邊唱一邊笑。

唱到一半，波波還在唱，嘓嘓卻突然不唱了。牠在波波的耳朵旁邊小聲地說：「你一邊唱歌，一邊仔細聽。」

波波照著嘓嘓的話做，牠聽見好多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深海裡原來有這麼多魚嗎？這個聲音卻有點熟悉，波波仔細回想。「啊！這不是我的聲音嗎？」

波波仔細聽每一個方向的聲音，突然間牠發現，牠的腦袋裡突然「看得見了」，牠知道哪裡有海底高山、牠知道哪裡有海溝、牠也知道哪裡有好吃的小蝦子們，牠聽見有兩個歌聲分別在不同的方向，可是不知道哪個是嘎嘎哪個是娃娃。

這個大發現，讓牠們四隻小鯨魚開心極了：原來深海一點都不危險，只要學會「聽歌」。牠們覺得深海實在太好玩了，牠們不但「看」得見了，也可以吃到一種很多又很好吃的小蝦子。最重要的是，深海裡雖然有一些小怪魚，卻根本沒有什麼大怪魚！

波波一回家，就很興奮地跟爸爸說：「爸爸、爸爸我跟你說，我今天去深海…」爸爸一聽見波波說到深海，就站起來生氣地大叫：「你說什麼？你去深海？我說過多少次了，那裡很危險，不準去！」

波波很害怕，只好低下頭說謊：「爸爸，我是說今天老師帶我們去深海的外面，老師說深海裡很危險。」

爸爸被騙了，也不生氣了。牠坐下來繼續看報紙，一邊看一邊說：「沒有去深海就好，那裡很危險。」

第二天的唱歌課，牠們四隻小鯨魚忍不住一邊唱一邊聽別人唱歌，也聽自己的歌聲，把大鯨魚歌唱得亂七八糟，老師罵了牠們好幾次，牠們還是忍不住，終於被老師叫到教室外面罰站。

波波小聲地說：「我們做了壞事嗎？」

嘓嘓聳聳肩。嘎嘎和娃娃低著頭。

走廊另一頭有一隻大鯨魚，牠遠遠地看見這四隻被罰站的小鯨魚，就走了過來。牠走到嘓嘓前面輕輕拍牠的頭，笑著說：「你又做了什麼事啊？」大鯨魚是嘓嘓的爸爸，也是這個學校的老師。

嘓嘓神神秘秘地說：「你知道嘛，就那個啊。」

原來嘓嘓的爸爸在嘓嘓很小的時候，就帶嘓嘓去過深海了，難怪嘓嘓一點都不害怕。嘓嘓的爸爸小小聲地說：「我以前也都不敢跟我的爸爸說，不過嘓嘓現在敢跟我說了。」

波波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心想：「有一天，我的小孩敢不敢跟我說呢？」

2009/4/11 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