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成為哪一種「有力量的人」？

先寫完功課的孩子按照慣例由助教陪著在外面玩，我在室內陪還沒完成功課的孩子繼續奮戰，偶爾也出去看看孩子在做些什麼。

有一次出去看孩子時，我看見兩位孩子在抓螞蟻，他們忙碌地將螞蟻抓進一個割開的保特瓶容器裡。我問他們：「你們為什麼要抓牠們？」也許是覺得一但搭了這話題，說教可能就要隨之展開，兩位孩子都不搭理我。

我看見一隻螞蟻跑得很快，一位孩子用兩根手指抓了幾次都抓不太到，他粗暴地用手掌「掃」過那隻螞蟻，牠因此捲成球狀，被孩子輕易地抓進保特瓶裡。

我感到一陣氣憤，忍不住對他說：「我覺得你剛才對那隻螞蟻做的事情很粗暴。」孩子不理會我，繼續他的動作。

我知道繼續這樣的談話對彼此都沒有幫助，於是回到室內，準備要為這件事情說點什麼。孩子都完成作業後，我將這張照片貼在白板上，請孩子們猜猜看這個建築的用途。


小卡最先想起她曾經在某處見過這棟建築，也聽過這棟建築的功能。她特別強調「是表演打架」而不是「打架」。

我向孩子們介紹這個大帝國的「娛樂活動」：一種會死人的表演。

羅馬角鬥士的來源是奴隸、罪犯和自願加入的戰士，他們的工作是戰鬥，殺死對方或被對方殺死，以提供數以千計的觀眾「娛樂」。除了自願加入的戰士之外，奴隸與罪犯未必是自願參加的。

「什麼是奴隸？」孩子們問。
「奴隸就是比『公民』更低下的人。對你們來說很難想像，但在那個時候，他們雖然也是人，但卻不被當成一般人來對待。」
知道這些角鬥士大多是戰敗國的士兵或將領，孩子追問：「那他們為什麼不反抗？」
「因為他們被很多的士兵包圍，被更大的力量控制。如果他們不戰鬥，就會被殺掉。」

然後，我們提到黑奴。美國，這個孩子們都熟悉的國家，曾經發生過一場重大的內戰，其結果終止了美國的奴隸制度。

孩子們問：「美國的奴隸從哪裡來？」
「從一個叫做非洲的地方。他們開船過去，看到人就抓，丟上船載回美國，然後賣掉。」

再來，我們談到象牙。為了得到象牙，人們槍殺一頭大象，只取牠的象牙，賣錢。
孩子說：「會下地獄的！他們都不怕嗎？」
「有些人不相信有地獄，有些人相信耶穌，就不相信有地獄。有些人不相信鬼神，也不相信有地獄。我就不相信有地獄。」
孩子說：「可是大象不是很溫馴的動物，我看過電視，牠很兇！」
「是的，可是人類有槍。」
孩子氣憤地說：「如果你的頭被人家拿走，你會開心嗎？怎麼可以這樣做！」

最後，我們提到白海豚。我們的政府跟財團本來打算在彰化大城濕地蓋一座石化工廠，這座工廠排放的廢水和廢氣不只會對周遭的人們造成健康的危害，也會對迴游當地海岸的台灣白海豚的生存造成威脅。

這，也是為了錢。

孩子們的氣憤不斷地上升，對於人類以力量蠻橫做出的種種「故事」，大聲表達不滿！
「這不公平！」

其中一位喊得特別大聲的孩子，也是抓螞蟻的孩子。

我對大家說：「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其實是要說，剛才你們在做的事情，跟這些有什麼不同？你們裡面的某些人，我也見過你們做過類似的事。」
急轉直下的話題讓某些孩子啞口無言，心虛地低下頭；有些孩子則開始啟動「防衛機制」，試著撇清自己或者指責他人。

面對他人的指責，有位孩子說：「可是，我們還是小孩啊！我們又不知道。」

我說：「我也做過類似的事喔，我曾經把會飛的昆蟲的翅膀拔斷，或者把昆蟲裝進保特瓶裡，用水淹死。那個時候，我也還不知道。」
「過去的事情，因為我們『還不知道』，做了也是沒辦法的事。現在我知道了，你們也知道了。以後，你們還要不要做這些事，是你們可以決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