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共學班 (2012.10.01)


寫完作業的孩子,在人行道上發現了好幾只蛹,連忙跑進工作室叫大家去看。看著這些蛹,我們猜是前幾週發現的那些毛蟲變成的。

在這裡寫作業,我盡量不干預孩子完成的方式。但要是寫太慢了也很傷腦筋,所以當孩子分心時,我會問他們:「當你分心的時候,需要我提醒你嗎?」孩子們想了想,都決定要我來幫忙提醒他們。

於是,我知道孩子們都想盡快完成作業,只是小小的身體裡有對外在世界的高度關注和好奇,有時候真的不能如大人這般投入於一件事情。

思考、自主和好奇不是水龍頭,我們不能期待孩子這個時候打開,那個時候關起來。為了讓孩子保有這些珍貴的特質與能力,辛苦一些,也許是大人不得不的付出。

小米對練習寫注音的作業很沒輒,我們一起想辦法「對付」它。先吃個餅乾照顧自己,然後一邊寫一邊玩造句,最後還是沒法子在兩點前寫完。

「那我先開始說故事,妳一邊聽一邊把剩下的寫完,這樣好嗎?」
「好哇!」

兩點我開始說故事,她一邊聽故事,一邊也就寫完了。本土神話 / 清水祖師


這週我們的主角是「清水祖師爺」。不過,故事的起點,是「最先來的人」。

孩子在寫作業的時候,白板上的這個圖已經在了。好讀國字的仔仔很快就發現有兩個「潮州」。
「為什麼有兩個潮州呢?」仔仔問我。

有一個在大陸旁邊的小島,這個小島紀錄上最早出現的人類,有人說可能是從南邊的島嶼划船來的,也有人說可能是在上一次冰河期,從大陸的南邊跨越結凍的海峽走來的。無論怎麼來的,這些人都是已知這個島嶼上最先到的一群人。

過了很久很久,小島旁邊大陸上的人越來越多,多到所有土地幾乎都是「有人的」,而有些沒有土地的人,只好離開家鄉,到其它地方去尋找「沒有人的土地」。其中一個方向,就是往東渡過海峽,來到小島上。

從大陸上來到小島的人發現,小島上的人一開始並不太清楚「你的」、「我的」、「沒人的」是什麼意思。小島上的人,從來都只從世界上取用需要的部分,沒有把東西據為己有的文化。

於是,從大陸來的人開始用各種偷拐搶騙的方法,把小島上的土地變成「自己的」。

潮州來的人聚居在屏東,形成一個聚落,並且以故鄉之名名之。而從泉州來的人,聚居在現今竹北叫作斗崙的地方,也以故鄉之名,名之為泉州厝。


僑橋問我:「泉州厝在哪裡?」我說:「不在『哪裡』,就在『這裡』。你們腳下這塊土地,就是泉州厝。」
孩子們瞪大了眼睛,連問了好幾遍:「就是這裡?」「我們這邊嗎?」

跟泉州人一起來的,還有一位「泉州神」,也就是清水祖師。

「神明與土地的關係,是這麼近。而我與土地的關係,竟是這麼遠。」我在準備資料的時候,曾經有這樣的感嘆。

清水祖師的故事與軼事,我說的版本大致上是參考這個網頁


聽完故事,我發給孩子們地圖,出發去這座清水祖師廟。


我對孩子們說:「想學怎麼看地圖的人,我可以教他。」每一位孩子都靠過來,聽我說明看地圖的方法。在我們的現場裡,「學習」依靠的動力是孩子對「更好自己的期待」,以及對「掌握技藝的企圖心」。


進到廟裡,與諸位神祉相遇。一樓祭祀著清水祖師、天上聖母、福德正神、神農大帝,二樓祭祀觀世音、關聖帝君、至聖先師,三樓只祭祀一位神祉——玉皇大帝。

孩子們一尊尊神祉禮拜,詳細地問我每一尊神明的來歷。


然後我們問神。

孩子們將自己的疑問求教於神農大帝,神農大帝以籤詩回應。


我記得這位孩子是問:「我可以好好讀書嗎?」


這位孩子是問:「我可以得到神馬嗎?」

「什麼是神馬?」神馬是一種很厲害的馬。孩子在許多故事裡曾經聽見過,想要一匹騎著上下學。我看不懂這籤詩,上網查了一下,大致上是「努力恐怕也沒辦法,兔年也許有機會吧。」今年龍年,我算了一下,十一年後大概也是他在網路遊戲裡得到一匹神駒的時候了。


認識了清水祖師,也求了籤,孩子們開始玩耍。看著旁邊的菜園,我問孩子們:「有沒有人要去逛菜園?」先是祐伃跟了上來,接著是小瑜,然後大家都跟了進來。


菜園裡的小水溝看起來挺乾淨的,但我們都不想踩進去(雖然小瑜還是不小心踩進去了)。菜園裡的作物種類不多,大多是玉米、甘蔗、瓜類,還有九層塔。有孩子認不得甘蔗,這次稍稍長了見識。


菜園的盡頭,接著一條到一旁公墓的小路,於是逛菜園變成冒險。也許是人多膽大,我問孩子們:「會怕嗎?」連本來打退堂鼓的祐伃都說不會。

既然大家都不怕,我們就進去了。這座公墓整理得樸素明亮,有點歐式墓園的風格,一丘一丘的土墳上還多有植栽,不仔細看還看不出哪裡是土墳。走了一圈,孩子們問我:「哪裡有墳墓?」

遠遠地我們看到一座小廟的屋頂,我邀請有興趣的孩子往那個方向走去,不想去的孩子,芸玫先陪著回去祖師廟了。


穿過一堆雜草再鑽過一叢矮樹,我們一口氣跳到小廟旁。走到廟前,發現是一座萬善祠。


「萬善祠」和「大眾廟」都是陰廟,萬善祠祭祀孤魂野鬼,而大眾廟祭祀厲鬼。這是我預計下一次本土神話要提的主題,今天不期然地提前遇到了。

萬善祠的概念非常溫暖,希望可以透過立祠祭祀,讓「無緣」變「有緣」,於是無人掛念的魂魄便不再孤寡,從「孤魂野鬼」轉而成「萬善同歸」。

這個溫暖的故事,下次本土神話課,我要說給孩子們聽。


下課後,哲哲比較晚走。他友善地帶阿果去看蟲蛹,牽著阿果來回走著人行道,一個一個指給阿果看。然後又拼了一個作品給阿果:「這是今天我們看見的廟。」他說:「我喜歡今天看見的廟。」

也許就像是這樣的方式,也許是其它我不知道的方式,屬於孩子們的「土地、神明和人的關係」,將代代傳承下去。

遊戲培力


上面三點,是孩子們今天玩「棍子格鬥遊戲」的新規則。

事情的開始,是仔仔被打到手指,哭了。我走出去協助他們,其它孩子們連忙說:「不是我打的!」「仔仔剛才也有打到我兩次!」「打到我三次!」

一如往常,誰的錯誤不是我最關心的事,特別是大家都很害怕承認的時候。我邀請他們直接進入遊戲規則的討論,以避免未來更多的傷害。

這個規則的討論仔仔並沒有加入,但下課以後,仔仔來問我:「規則我都懂了,我可以玩嗎?」
我回答他:「這個規則不是我規定的,是他們規定的。你自己可以決定要不要玩。」

我看見他們真的依照這個規則在玩,像是電影裡的慢動作畫面,看起來非常賞心悅目。

我也知道「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開」,下一次的「不小心」必然還會發生,而我們屆時開會討論出來的規則,將更為嚴謹、更能讓參與遊戲的人免於受到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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