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敢吃甜甜圈
我今天經歷了令我很戰慄的一個小時，為了將這一個小時盡可能客觀地描述出來，讓有興趣的人可以拿去分析或詮釋，我會把我個人的分析和看法獨立在紀錄之外，放在另一篇文章。我也期待觀看這份紀錄的人，可以提出自己的分析或看法。
讓我先用兩張照片，來解釋我的教室，以及我是一個怎樣的教育者。
在我的教室裡，只要你沒有影響到他人，這種姿勢是可以的。
身為一個教育者，小孩時常會爬到我身上，有時也會罵我和打我，做盡各種「沒大沒小」的事。大多時候孩子們不大會叫我老師，走在路上會跑來撞我，或者把我的手從口袋裡拉出來，好讓他可以牽。
如果你因為覺得「教室跟教育者不該如此」，而對這兩張照片感到不舒服，我強烈建議你看一下這份紀錄。我們也許對教育現場的模樣有不同的期待，但你既然會點開這個連結，我想我們對教育說不定有共同的期許。這樣的話，看這份紀錄對你應該沒有害處。
另外，這一群小孩現在小一，大多都是採行不打不罵的方式養大。有三位孩子我認識超過三年，其中兩位打從他們還在娘胎我就認識了。這三位孩子很清楚從他們出生後我從來沒有打罵過孩子，其它孩子認識我至今，在他們的記憶裡，也不曾被我打罵、威脅或恐嚇過。
這就是這一個小時的背景。接著，我將以時間序的方式，來紀錄這一個小時，方便後繼者的分析。0’
我拿出今天的點心，甜甜圈，發給每位孩子一人一個，放在他們面前，或者交至他們手上。有孩子問我，可以吃嗎？我隨口說：「不能吃。」
1’
我發完了甜甜圈，發現真的沒有孩子開始吃。又有孩子問我：「可以吃嗎？」我故意開玩笑地說：「不能吃，只能看。」
2’
孩子開始哀嚎，我發現這情況不太對勁，於是我臨時決定改變今天預排的課程，繼續這件事情。從這裡開始，當孩子問我「能不能吃」時，我的回答都是「不能吃，只能看。」
3’
我打開一個甜甜圈，津津有味地把它吃掉。孩子問我：「為什麼你可以吃？」我回答：「因為我是老師。」
過一會兒，有孩子開始追問我：「為什麼不能吃？」我隨便說了個理由：「因為要培養你的耐心。」我在白板上大大寫下了耐心，還加了注音。我說：「你一直看著甜甜圈，然後忍耐不能吃他，這樣你就會越來越有耐心。」
孩子追問我：「那為什麼你可以吃？」
我回答：「因為我是老師。我已經有耐心了，所以我不用練習。你們不會，所以要練習。」
有一個認識特別多國字的孩子說：「可是我已經有耐心了。」
我問他：「你認識很多國字吧？那些生字有很多對你來說都不是生字，你敢跟老師說你會寫了不需要練習嗎？」
他笑著搖頭說：「不敢。」
另一個孩子問我：「那什麼時候才可以吃？」
我回答：「十八歲吧。」
又過了一陣子，我問孩子們：「你們覺得吃了會發生什麼事？」
孩子們都說：「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我問他們：「那你們幹嘛不吃？」
孩子說：「因為你說不能吃啊！」
我又問：「這就奇怪了，我有沒有說請你們不要玩門？」
孩子說：「有啊，因為門會壞掉。」
我：「那你們還不是一直在玩！」
孩子（大笑！）
我又追問：「你們是不敢吃嗎？因為怕吃了會被我處罰或被我罵？」
孩子們說：「對。」
我再問：「你們覺得我會處罰或罵你們嗎？」
這時有四位孩子表態說「不可能」，有兩位覺得「不知道」，一位覺得「有可能。」
然後我們就一直重複這樣的問題。
孩子：「可不可以吃？」我：「只能看不能吃。」
孩子：「為什麼？」我：「因為要練習耐心。」
我：「你們為什麼不敢吃？」孩子：「因為你說不能吃。」
我：「你們覺得吃了會怎麼樣嗎？」孩子：「不會。」
我：「那你們幹嘛不吃？」孩子：「因為你說不能吃。」
我：「你們覺得變得更有耐心了吧？」孩子：「才不會更有耐心勒！」
我：「那你們幹嘛不吃？」孩子：「因為你說不能吃。」
有孩子哀嚎著大喊：「你是爛老師！」
我問他：「為什麼？」
他笑著說：「因為你不給我們吃甜甜圈！」
我問孩子們：「你們在學校上課可以拿甜甜圈出來吃嗎？」
孩子說：「不行。」
我問他們：「為什麼不行？」
孩子說：「會被處罰啊，不然也會被罵。」
我再問：「那你們在這裡拿出甜甜圈來吃，會被罵嗎？」
孩子說：「不會。」
我再問：「那你們為什麼不吃？」
孩子答：「因為你說不能吃啊！」
35’ 這時終於有人咬了第一口。我跟她說：「你不能吃！」
36’ 她咬了第二口。我對她跟其它人說：「你不能吃。」然後她開始一直咬一直咬。
40’ 第二個人咬了一口。第一個吃的人跟第二個吃的人，開始遊說其它人：「又不會怎樣，快吃啦！」
45’
第三個人咬了一口。這期間沒吃的人不斷跟我報告：「誰吃了一口！」「ㄏㄡˊ～～誰偷吃！」對於這種報告，我會反問他們：「幹嘛跟我講？」或者「你幹嘛不吃？」
50’
有三個人吃光光了，一個人正在吃，仍舊有三個人還沒吃。還沒吃的其中一個孩子試著拉攏其它人「一起吃」，但沒有成功。
有一個還沒吃的小孩說：「我現在肚子不餓了。」
51’ 第五個人吃了。
55’
我正式宣告：「如果你吃了，我絕對不會處罰你，也不會生你的氣。但是你不能吃。」
這時其中一位還沒吃的孩子，因為旁邊孩子的小動作而發了大脾氣。
56’
第六個人吃了。而且非常快速地三兩口塞進嘴裡。我問他：「你覺得自己變得更有耐心了嗎？」
他用力地搖頭，說「沒有」，差點把嘴裡塞滿的甜甜圈噴出來。
57’
我請所有吃了的孩子，試著說服最後一位孩子開始吃。他們說了很多理由，但都沒辦法說服最後一位孩子。最後一位孩子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把甜甜圈用自己帶來的樹枝包圍起來，不讓其它孩子去碰。
65’
我開始對所有孩子說明我對這一個小時的分析和看法，並且明確地告訴最後一位孩子：「你可以吃了。」這時，他開始吃他的甜甜圈。
讓我先用兩張照片，來解釋我的教室，以及我是一個怎樣的教育者。
在我的教室裡，只要你沒有影響到他人，這種姿勢是可以的。
身為一個教育者，小孩時常會爬到我身上，有時也會罵我和打我，做盡各種「沒大沒小」的事。大多時候孩子們不大會叫我老師，走在路上會跑來撞我，或者把我的手從口袋裡拉出來，好讓他可以牽。
如果你因為覺得「教室跟教育者不該如此」，而對這兩張照片感到不舒服，我強烈建議你看一下這份紀錄。我們也許對教育現場的模樣有不同的期待，但你既然會點開這個連結，我想我們對教育說不定有共同的期許。這樣的話，看這份紀錄對你應該沒有害處。
另外，這一群小孩現在小一，大多都是採行不打不罵的方式養大。有三位孩子我認識超過三年，其中兩位打從他們還在娘胎我就認識了。這三位孩子很清楚從他們出生後我從來沒有打罵過孩子，其它孩子認識我至今，在他們的記憶裡，也不曾被我打罵、威脅或恐嚇過。
這就是這一個小時的背景。接著，我將以時間序的方式，來紀錄這一個小時，方便後繼者的分析。0’
我拿出今天的點心，甜甜圈，發給每位孩子一人一個，放在他們面前，或者交至他們手上。有孩子問我，可以吃嗎？我隨口說：「不能吃。」
1’
我發完了甜甜圈，發現真的沒有孩子開始吃。又有孩子問我：「可以吃嗎？」我故意開玩笑地說：「不能吃，只能看。」
2’
孩子開始哀嚎，我發現這情況不太對勁，於是我臨時決定改變今天預排的課程，繼續這件事情。從這裡開始，當孩子問我「能不能吃」時，我的回答都是「不能吃，只能看。」
3’
我打開一個甜甜圈，津津有味地把它吃掉。孩子問我：「為什麼你可以吃？」我回答：「因為我是老師。」
過一會兒，有孩子開始追問我：「為什麼不能吃？」我隨便說了個理由：「因為要培養你的耐心。」我在白板上大大寫下了耐心，還加了注音。我說：「你一直看著甜甜圈，然後忍耐不能吃他，這樣你就會越來越有耐心。」
孩子追問我：「那為什麼你可以吃？」
我回答：「因為我是老師。我已經有耐心了，所以我不用練習。你們不會，所以要練習。」
有一個認識特別多國字的孩子說：「可是我已經有耐心了。」
我問他：「你認識很多國字吧？那些生字有很多對你來說都不是生字，你敢跟老師說你會寫了不需要練習嗎？」
他笑著搖頭說：「不敢。」
另一個孩子問我：「那什麼時候才可以吃？」
我回答：「十八歲吧。」
又過了一陣子，我問孩子們：「你們覺得吃了會發生什麼事？」
孩子們都說：「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我問他們：「那你們幹嘛不吃？」
孩子說：「因為你說不能吃啊！」
我又問：「這就奇怪了，我有沒有說請你們不要玩門？」
孩子說：「有啊，因為門會壞掉。」
我：「那你們還不是一直在玩！」
孩子（大笑！）
我又追問：「你們是不敢吃嗎？因為怕吃了會被我處罰或被我罵？」
孩子們說：「對。」
我再問：「你們覺得我會處罰或罵你們嗎？」
這時有四位孩子表態說「不可能」，有兩位覺得「不知道」，一位覺得「有可能。」
然後我們就一直重複這樣的問題。
孩子：「可不可以吃？」我：「只能看不能吃。」
孩子：「為什麼？」我：「因為要練習耐心。」
我：「你們為什麼不敢吃？」孩子：「因為你說不能吃。」
我：「你們覺得吃了會怎麼樣嗎？」孩子：「不會。」
我：「那你們幹嘛不吃？」孩子：「因為你說不能吃。」
我：「你們覺得變得更有耐心了吧？」孩子：「才不會更有耐心勒！」
我：「那你們幹嘛不吃？」孩子：「因為你說不能吃。」
有孩子哀嚎著大喊：「你是爛老師！」
我問他：「為什麼？」
他笑著說：「因為你不給我們吃甜甜圈！」
我問孩子們：「你們在學校上課可以拿甜甜圈出來吃嗎？」
孩子說：「不行。」
我問他們：「為什麼不行？」
孩子說：「會被處罰啊，不然也會被罵。」
我再問：「那你們在這裡拿出甜甜圈來吃，會被罵嗎？」
孩子說：「不會。」
我再問：「那你們為什麼不吃？」
孩子答：「因為你說不能吃啊！」
35’ 這時終於有人咬了第一口。我跟她說：「你不能吃！」
36’ 她咬了第二口。我對她跟其它人說：「你不能吃。」然後她開始一直咬一直咬。
40’ 第二個人咬了一口。第一個吃的人跟第二個吃的人，開始遊說其它人：「又不會怎樣，快吃啦！」
45’
第三個人咬了一口。這期間沒吃的人不斷跟我報告：「誰吃了一口！」「ㄏㄡˊ～～誰偷吃！」對於這種報告，我會反問他們：「幹嘛跟我講？」或者「你幹嘛不吃？」
50’
有三個人吃光光了，一個人正在吃，仍舊有三個人還沒吃。還沒吃的其中一個孩子試著拉攏其它人「一起吃」，但沒有成功。
有一個還沒吃的小孩說：「我現在肚子不餓了。」
51’ 第五個人吃了。
55’
我正式宣告：「如果你吃了，我絕對不會處罰你，也不會生你的氣。但是你不能吃。」
這時其中一位還沒吃的孩子，因為旁邊孩子的小動作而發了大脾氣。
56’
第六個人吃了。而且非常快速地三兩口塞進嘴裡。我問他：「你覺得自己變得更有耐心了嗎？」
他用力地搖頭，說「沒有」，差點把嘴裡塞滿的甜甜圈噴出來。
57’
我請所有吃了的孩子，試著說服最後一位孩子開始吃。他們說了很多理由，但都沒辦法說服最後一位孩子。最後一位孩子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把甜甜圈用自己帶來的樹枝包圍起來，不讓其它孩子去碰。
65’
我開始對所有孩子說明我對這一個小時的分析和看法，並且明確地告訴最後一位孩子：「你可以吃了。」這時，他開始吃他的甜甜圈。
好美的省思記錄，我看到一個人是這麼謹慎、幽默地在觀察著孩子對權威或是命令語句的反應，
回覆刪除如果沒有很細膩的覺察，真的很難發現到，
我們平日的「能」與「不能」，
原來，是帶著這麼大的威權與控制，
在左右著我們孩子的心。
謝謝你的分享！
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