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程紀錄] 2012夏日自助旅行,駿逸這組(day 2)

Day 2  文字:駿逸


幸福的一天從早餐開始。民宿阿姨為我們準備的早餐,是稀飯與適合稀飯的配菜。其中一樣,是香椿炒蛋,香椿葉是才從窗外的香椿樹上摘下的,我說給幾位孩子知道,他們覺得很酷。
沒有人催促的旅行,孩子十分積極,早早就在太陽底下催促我快點出門。穿過從前礦工走的捷徑,我們走向菁桐車站,準備展開第二天的旅程。首先,我們要到平溪車站去買一日卷。


這是這次出門孩子第一次買票。每天,孩子們都有一筆旅遊基金,第二和第三天兩個整天,孩子們每天有一百五十元可以自行規劃如何運用。


扣除掉一日卷的金額,孩子們仍有120元可以花用。但這筆錢還要用來吃午餐跟晚餐,雖然不虞匱乏,但也不算寬裕。如此一來,這幾天就時常出現孩子們站在商品前面仔細端詳、考慮的畫面。有些孩子的意志力驚人,他們每一次都跟著大夥進去店裡,但幾乎每次都空手出來。我問其中一位:「你不買嗎?」他搖搖頭說:「我沒有很想吃,我想留到最後。」最後一天,他們開心地用存下來的旅費買一些單價高的物品,也大方地請其它人吃東西。


因為孩子們斤斤計較得很明顯,加上小孩很可愛,讓彼此較勁的商家各自給出不同的優惠。有位孩子衝動之下準備買要價五十元的大腸包小腸,憶涵在旁邊向她分析她這個行動將帶來的後果:午餐吃不飽但花費很高,使得晚餐將會面臨十分窘迫的局面。然而,孩子堅持要如此,我們也就讓他去做了。

後來,這位孩子果然整個下午都在喊餓,並且還得靠其他孩子的救濟才能好好吃頓晚餐。


老闆娘一邊烤香腸,一邊聽見孩子將面臨的困境,很好心地給了孩子五元的折扣。而對面的阿婆也向孩子們喊出「雞排學生價35元(原價40元)」的優惠,成功打動了幾位孩子。一路上,拮据的孩子不斷地得到人們的善待。賣香腸的阿婆請孩子吃一小段香腸、雜貨店的老闆請小孩吃冰,老闆們也大都願意為孩子們賣出價格低一些的「兒童餐」,像是小雞排或是小霜淇淋。


第三天的下午,我陪一位孩子去買晚餐。他猶豫了一陣子,才先問了價格,接著請老闆給他看份量,最後決定他不要付出那個代價去交換。

在旅費有限的情況下,「能不能吃飽」就遠比滿足「貪吃的慾望」更為重要。大多時候,比起飲料、雞排或零食,孩子們更願意選擇麵食或米食。這四天裡,孩子親手將口袋裡的銅板變換成各式各樣的物品與食物。三十塊可以是一張車票、一瓶罐裝飲料、一包零食,也可以是一碗滷肉飯,或半包遊戲王卡片。錢的意義變得更為豐富,其價值也更為清晰。


平溪線沿途的車站似乎都沒有裝設飲水機,這雖然讓人失望,卻也讓孩子們有機會經驗各種解決困境的方法。在平溪車站附近探險時,我們發現了平溪區圖書館,開心地進去餵飽我們的水壺。

圖書館裡有一個「壓印」的紀念章,能夠在紙上製造浮雕似的圖案。孩子們非常喜歡,決定要去蒐集全部的紀念章。有位孩子說:「沒想到,我們本來沒有目的的旅行,因為沒有目的而進了圖書館,又變得有目的了。」

在「無常」之中,並不見得要完全沒有規則。我們也能為自己建立自己想要的秩序感。旅行,可以簡單,可以複雜。

依照圖書館的紀念章位置說明,我們來到十分,穿過長長的老街,卻發現等待我們的是關閉廢棄的景點。看樣子,這組紀念章是一個早已過期的、推銷觀光景點的手法。我們在圖書館得到了東方的青龍,卻永遠找不到其它的方向。


失去了方向的我們,又回到了全然的「無常」之中。一間古老的廟宇引起我的注意,我們看見了「慶祝建廟兩百年」的布條。

兩百年是多久?對於時光,孩子們想必不如我這般善感,但他們善於好奇。

「媽祖是怎樣的神呢?」幾個跟著我進廟宇的孩子,聽我隨口說說一些廟宇和神祉的故事。我們注意到正門的門神是常見的那兩位男性神祉,而偏門則是幾位女性的神祉。


走出廟門,我們見著一座台車,孩子們跳上去玩了好一會兒。然後就累了。

身體還有活力,但心累了。

「無常」最是累人,沒有安排好的行程、沒有非去不可的地點、沒有等在那要被接受的資訊。每一分每一秒,人要為自己踏出的每一個方向決定與負責,有趣或無趣、滿足或失望,因為是自己的安排,也就只能照單全收的接受。

孩子們問我:「要去哪?」我說:「我不知道啊,我只負責跟著走,你們討論一下,我去晃晃就回來。」丟下他們,我走進一旁的山道裡,坐在地上喊累的孩子卻跟了上來。


走著走著,本來就不太甘願跟來的孩子們陸續退了回去,只剩下一個孩子走在我旁邊。我們遇見一只樹蛙,綠得十分好看。


孩子一直緊抓著我的手臂。我問他:「你在怕嗎?」他說:「我怕有鬼。」明亮的山裡,孩子害怕有鬼。我對他說我自己怕鬼的故事,陪他走一趟怕鬼的旅程。漸漸地,他敢走在我的前面,也有餘裕注意四週的聲音與景色。

因為孩子們跟(被迫要留在那照顧孩子的)憶涵沒跟上來,我走了一段就折返回去。孩子們告訴我,他們想要回民宿打牌了。

才下午兩點耶!因為實在不甘心一天草草結束,我使出殺手鐗:「那不然我們今天就解散回家好了,回家打牌就好了啊,幹嘛特地跑來平溪打牌。」孩子們迫於我「威逼」的氣勢,不得不改口說要去其它地點。然而,到了車站,孩子們不斷輪番來試探我的口氣,想要說服我回菁桐民宿。

回車站的路上,我也在考量剛才那次「威逼」的「正當性」。太早回到民宿就不算是旅行了嗎?在民宿打牌就不算旅行嗎?

我問孩子:「為什麼要回民宿打牌?打牌在家裡不就可以打嗎?」孩子說:「平常沒辦法遇到這麼多朋友一起打牌啊。」

這說服了我,我想,也能說服每一個在國中或高中畢業旅行的夜晚,徹夜打牌消耗青春的過來人。

於是,我將決定權再次全都還給孩子,讓孩子們試著建立自己的秩序。我們回到民宿,討論出門晚餐時間。孩子們打了一會兒牌、玩了一會兒水圳,就主動來找我出門吃飯了。


因為回來得早,有充裕的時間,孩子們決定去商店較多的平溪站吃飯。回程的時候,我們看到一盞天燈緩緩跌落在鐵軌上,短暫但旺盛地燒了起來。孩子們驚呼:「也太危險了!」我們一起抱怨了放天燈的遊客,卻沒人想到要去把它拾起。


等車的時間,我去散步,經過這只僅剩鐵絲與竹片的天燈旁,才想到應該把它挪開火車將經過的鐵道上。見到我這麼做的孩子,問我:「你為什麼要撿呢?」我說:「不然火車可能會發生危險啊!」孩子說:「可是又不是我們放的天燈!」我說:「你想想,火車上的都是一個一個活生生的人喔,如果火車發生意外,而我們知道我們可以做一點事去避免,卻不去做的話,事後不會感到後悔嗎?」他想了想,說:「嗯,對啊,應該撿起來。」

這一天,我們在秩序與無常中交替穿梭,在巧合遇見的人與事裡,得到感想與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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