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程紀錄] 2012夏日自助旅行,駿逸這組(day 1)

文字:駿逸



浪跡天涯。

多遠的地方才夠遠呢?要我來說的話,當人們走出慣常的熟悉所帶來的安全與穩定,進入不可完全掌握的「無常」之中,那就走得夠遠了。Day 1


七月中的夏天,我和士哲,以及憶涵、小莫和映君,帶著十二個孩子,從他們熟悉的生活方式裡出發,走進無常裡。


在無常裡,朝孩子迎面而來的,不只是前所未見的風景,也是前所未曾扛起的責任與義務。他們將要在大人的看顧之下,盡可能靠自己力量完成每日生活所需的一切。


提著沈重的行李,穿越月台的天橋,孩子們不如我們所預想的那樣直接走向電梯,或開口要求我們的幫助。他們評估自己的能力,然後根據自己的能力來決定要不要依靠外在力量的輔助。走在烈陽下,手上的沈重行李與柏油路的蒸蒸熱氣,也不能稍減孩子們有如野生的生猛活力。


到民宿,孩子們迫不及待地將鞋子踢到一邊,把腳丫子放進民宿阿姨自豪的「冬暖夏涼小水圳」裡。這條水圳從昔日全台最大的媒礦坑之一「菁桐煤礦」裡流出來,在未來的幾天裡,不止一次消解了孩子們一路的疲乏。


這條冷酷但溫柔的水圳,也溫柔地懷抱孩子們的水壺,為孩子們冰鎮他們的飲水。


孩子們在小水圳裡堆砌石頭、修築水壩。我有點擔心孩子們破壞阿姨細心布置的景色,但民宿的阿姨笑著說:「小孩子嘛,就讓他們玩啊,最後一天幫我恢復原狀就好了。」於是,這幾天裡孩子們十分愉快地擠在一起,磨練合作修築水壩的本事。


第一天下午,我們分成四個小組,試著去觀察平溪當地人的生活方式,也感受「無常」能帶給我們的驚喜。像是在無人的鄉間小路上,山坡邊忽然跳出一只逃出雞舍的的公雞。孩子們開始編撰逃脫的故事,研究公雞的逃脫路徑。


採竹筍的阿嬤,告訴我們今年因為太陽太大,讓竹筍太「青」而顯得苦澀。阿姨被我們問東問西,乾脆洗淨了一只竹筍,要我們自己吃吃看。我吃了一口之後,膽大的孩子也吃了一口,膽小的孩子也忍不住吃了一口。我拿出瑞士刀,一片片切給孩子們分著吃。嘗鮮的孩子們吃得開心,完全不顧阿姨說的太「青」有什麼苦澀。


經過一排平房前,我向一對坐在門口的老人家點頭示意。老人家們和我們聊起來,才知道原來這排房子曾是礦工宿舍。在礦業公司離開之後,土地似乎被政府收回(這部分的台語我聽不太懂),四坪大的土地以一年兩千元的代價租給當地的使用者。阿嬤大方地讓孩子們看看她的房子,一位孩子走進去聞到古老木造家具的味道,對我說:「我奶奶家也有這種味道。」

不太懂國語的阿嬤問我小孩說什麼,我翻譯給她聽,她聽懂了後,很開心的樣子。阿嬤已經九十三歲,最大的女兒已經七十四歲,玄孫都已經十幾歲了。除了假日兒女會回來看她,平日三餐都自己下廚。孩子們看著阿嬤的皺紋,對這樣子生活的阿嬤,十分尊敬。

阿嬤告訴我們,跟他坐在一起的阿公是當地的大地主:「不要看他這樣,他上面有一大片地呢!」年輕時也曾是礦工的阿公,已經有些聽不清了。他慈祥地看著孩子們(大概也包括我吧),請我們一人一塊餅吃。

一個下午,幾場偶遇。


第一天晚上,我們開始瞭解平溪的地理與歷史。這個教學活動有兩個分支,一是由客觀史實觀點來設計的「平溪大富翁」,透過遊戲來認識平溪由日據時代至今的經濟活動型態;二是用個人觀點、口述歷史的方式,說一個平溪家庭的生命故事。

「平溪大富翁」將平溪因礦業的發展與蕭條而產生的動盪,盡可能透過遊戲的規則模擬出來,讓孩子經歷大環境的改變對地區經濟型態的影響。而「平溪人的故事」則從個人的角度,去試著向孩子傾訴個人在動盪之中的無奈與徬徨。平溪與平溪人的熱鬧與風華來去匆匆,數十年的時光倏忽即逝。

在我和士哲的想像中,這兩者的交錯表述,能夠讓孩子更真實地認識到平溪人在這些歷史事件裡的真實處境。結合下午小旅行的經驗,我們想讓孩子們知道,無論是如何詳細精美的導覽手冊,都不能給我們一個對當地的正確認識。唯有走進那些導覽手冊上不曾也不能詳載的小巷裡,用自己的感官去認識這塊土地的山川河流、風土民情,我們才能實在地踏上這塊土地,產生不可替代的連結與記憶。

唯有如此,我們才能愛它。


唯有愛它,我們才能在乎它。

之後數日間,行走在人跡罕至的山林裡時,我們不斷看見樹枝上和河流裡,散佈著許許多多的「平溪特色」。有個孩子這麼問我:「為什麼會製造垃圾,他們還要放天燈?」

我還不知道該怎麼簡短地告訴他,這個總是告誡他要理性要成熟的大人世界,其實還不如他以為的那般理性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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