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程紀錄] 2012夏日生活營 (day 3)

Day 3 / 文字：駿逸

一天駿逸一天小孩，一天駿逸一天小孩。今天是一起生活的第三天，換我安排行程。我跟士哲約好，今天要把社會營孩子準備送給王家的禮物——一本內有人們全家福的相本——送去士林給王家。

這四位小孩裡，三位有參加社會營，其中兩位是「都更小組」的，禮物就是出自他們之手，所以他們對送禮物去王家表現得十分積極。


交通的途中，孩子們翻開相本看看最後的成果，也跟沒參與到這個過程的孩子解釋相本的由來。
在移動的交通工具上，遊戲王卡一直都是孩子們的好旅伴。之前沒仔細瞭解還不知道，遊戲王卡的規則十分繁雜，是一個訓練邏輯的好工具，要玩得好，得要仔細安排出牌的策略才行。有位邏輯比較好的孩子，這兩天用幾副不同的牌組進行了幾場比賽，證據確鑿地展示了這件事實。另一位孩子心悅誠服：「果然牌好不是關鍵，要有技巧才行啊！」


到了王家，孩子們隨隨便便地跟王家人招了招手，就爬上前面廣場的遊樂器材上，順暢得像是我們專程來找遊樂器材似的。


我說：「ㄟㄟㄟ，士哲要把禮物給王家囉，你們不去喔？」孩子們如夢初醒，一個個呼嚕嚕地溜下來，三兩步跑到王家的工作帳前。

王家人和王家的朋友們見到孩子和孩子的禮物十分開心，一下子要送孩子們訂製的徽章，一下子又請孩子們喝飲料。

孩子們一人接過一個徽章之後，我跟孩子們討論：「這些徽章是要花錢做的喔，這些錢，是用來讓王家可以繼續堅持他們想要堅持的事情。因為是人家送你們的，所以你們可以不給錢，但是你們不是沒有錢的人，請你們想想，你們真的需要被王家的人送嗎？」

孩子們決定跟我借錢，由我來把錢交給王家。

有位孩子回程的時候跟我說：「一個徽章三十塊，可以買很多遊戲王卡耶，超不划算。」
我問他：「那你幹嘛買？」
他：「支持王家啊！」
我：「所以你覺得不划算，但是你願意？」
他：「對啊。」


王家這邊的大人們對孩子十分友善，看到孩子們，就拿出各種東西照顧孩子。有個姊姊拿了泡泡劍出來，製造出一大堆泡泡，把孩子逗得跟貓一樣竄上撲下。

若是你真的來過這個事件的現場，你必然要覺得奇怪。有公權力背書的、有錢有勢力的、自詡為「法理情全部站得住腳」的一方，靜悄悄沈默，從不想要邀請人來現場評理，也不想要和來現場的人們對話。而被大多數人遺忘的、被政府遺棄的、被法院開出數張傳票的一方，卻想方設法要引起人們注意，友善地和路過或專程來到現場的人，積極展開對話。


後來，王家邀請孩子們在他們為了抵擋貪婪與暴力的沙包上做畫。


王家人說，今天現場都沒什麼事情發生，建商請來的人也很少，讓他們心裡毛毛的。孩子畫完，才剛到空地上玩一會兒，聲援王家的學生就過來提醒我們：「可能有衝突要發生了，請孩子們不要進到工地裡去。」

我走近一些，看見一個像是工頭的人拿著水管在澆水，後面一台山貓開來整地。兩方的人都如臨大敵，拿著攝影機互相錄影。人與人的信任到了如此薄弱的地步，場面令人緊張，又十分傷感。我想起林生祥的一首歌（應該是鍾永豐的詞）：「兄弟分家硬過鐵，伙房分割冷過冰。」錢能夠將人與人的關係腐蝕得如此淡薄，讓人不能不警惕。


回工作室的路上，我在路邊撿了塊樹皮，寫下，放進工作室裡。

語思在〈妖怪一家人〉裡說到：「你知道嗎？生命很重要，時間也很重要，但是生命更重要，也許沒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了。」

我想，家也很重要。

我不知道有沒有比家更重要的事，即使有的話，那一定也不是錢。

不是錢。


林生祥，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