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共學班 ] 達悟族神話
文字：士哲
今天的故事，來自「紅頭」，在蘭嶼的達悟族一個小小的村落。
蘭嶼紅頭部落創世神話
(1)
太古時代，在到處都會飛的魚的海域，一位由南方來的大神經過。豐沛的魚群，美麗的珊瑚，澄藍的海水，粼粼的波紋，吸引了大神的注意力。大神說：「多麼美啊，我就在這兒建個美麗的世界吧！」大神高聲呼喝，大手一揮，海上便現出一座翠綠色的島嶼；右手再次揮動，大島旁又出現一個小島，於是蘭嶼和小蘭嶼便產生了。
(2)
大神在島上創作了許多動物，還弄出許多美麗植物，島上就顯現有如天堂的花園般的景色。大神又來了幾次，每次都為大小島嶼增添新生命和新景色。有一天，大神到山頂，對著大石頭一指，整座山就震動不已，山頂上的巨石轟隆一聲一分為二，蹦出一個男孩。接著大神又到海上，掀起一股巨浪，拍擊著海岸的翠綠竹林。海邊被巨浪沖擊而裂開的竹，跳出另一個男孩。他們是大神創造的石神和竹神。
(3)
兩位男神一見如故，上山下海四處遊玩，形影不離，八方飛馳。他們常在一起看星星，然後在星光下睡著。在睡夢中，兩位男神膝蓋互相碰觸，第二天，兩神的膝蓋腫起來，不久之後，他們都從左膝生下一個女孩，從右膝生下一個男孩。
(4)
四個孩子長大了，分別結成一對夫妻，又各自生了下一代。結果生下的全是有殘疾的孩子，不是年少缺腿就是缺手短腳，讓大神覺得十分失望生氣，下了一道指令：嚴禁家族內的兄妹成婚。於是石神男子與竹神女子配婚，竹神男子與石神女子配婚，生下的孩子果然完整健康。一直子子孫孫地繁衍下去。
這個神話有很多獨特的元素。譬如說，其中顯然包含了祖先的勸誡，透過神話的形式提醒後代子孫不能近親通婚，我們現在則是以科學理論的形式做到這點。又譬如，神造人的方式是從既有的自然物中創造，這點和女媧造人有些類似。照理說，石頭和竹子應該在達悟族的文化中有特殊的地位，這點有待查明，但奇怪的是，現在的蘭嶼海邊似乎沒有竹子，只有大片大片的林投樹，似乎和神話記載有異。
總之，孩子們開始他們的創作，同樣一個神話，在每張紙上，卻都有不同的樣貌。這次我們用的是到溪邊蒐集的材料，果然，畫面更豐富了。
海浪打到竹子，竹神出現了。
媽媽拿著掃把，旁邊是瞎眼的小孩。
這份作品值得多說幾句。原先，這位孩子所做的作品是看不出來這個故事的。因為他用了太長的樹枝做身體，以致於沒有地方做頭，他索性就不做了，說頭在畫面之外。他的腦袋裡面有很多細膩的故事，然而，光是看作品捕捉不到故事的全貌。瞎眼的小孩是他自己的構想，這很厲害，但是原先他甚至連小孩的臉都沒有做出來，而且小孩不知道為什麼長得比媽媽還高。當然，這些疑點他都可以補充說明，但是，如果沒有辦法讓別人在作品當中就看出來，那就沒有意義。我們花了一些時間各這位孩子談，他決定做出修改，做出了很漂亮的臉，其他小孩也幫他提意見，讓他有辦法表現一個瞎眼的小孩。從這樣的轉變和練習中，孩子開始能為自己的作品負責。
完成作品後，我們開始遊戲。大家決定的遊戲是牆壁鬼，摸到牆壁鬼就不能抓，被抓到的話，要維持被抓到時候的姿勢不動，等人來救。鬼有兩個，如果全部的人都被抓到了，就換人當鬼。
但不久，我們就開始開會，漫長的溝通和協調。
兩個鬼已經快把人都抓完了，剩下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小A。小A快被抓到了，摸著牆，但我們已經討論出一條「只能摸牆20秒」的規則，兩個鬼於是包圍著他，開始倒數。小A開始焦急著亂改規則，一下子改成不必摸牆，摸鐵門也行，一下子不准鬼幫忙倒數。規則混亂了，小A很焦急，鬼也覺得不公平，是開會的時候。
這次的事件，有兩個重點，其一是規則的混亂，會產生不公平的問題；其二，則是小A究竟在緊張什麼？
第二點尤其是重要的，如果這個原因沒有找出來，就很難討論出一個公平的原則，因為小A不可能會同意。大家都看出來小A很怕輸，但怕輸是為什麼呢？我們討論出了兩個原因，一個是「怕被抓到的感覺」，一個是「怕當鬼抓不到人」。第二個原因，是可以透過規則的調整來克服的，也是比較表層的；而第一個原因則處及某些更為根本的層面，很難簡單地克服。所以我們決定從前者入手，改了一個相對簡單的規則：被抓到的人就變成鬼。這樣一來，鬼會越來越多，就沒什麼抓不到的問題了。
小A勉強地答應，遊戲順利的進行到最後。小A進行了一個了不起的練習，他甚至在遊戲中抓了幾個人（從前，他總是不敢把那隻抓人的手伸出去，這樣似乎可以幫助他逃開某些害怕）。我想小A踏出了關鍵的一步，雖然這對其他人來說可能不難，但小A第一次走出自己習慣的模式之外，試著做一些從前不敢做的事情，和其他人連結互動，並且承擔可能失敗的風險。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因為，這就是負責的開始。唯有學會為自己做出決定，才能學會作一個人。
今天的故事，來自「紅頭」，在蘭嶼的達悟族一個小小的村落。
蘭嶼紅頭部落創世神話
(1)
太古時代，在到處都會飛的魚的海域，一位由南方來的大神經過。豐沛的魚群，美麗的珊瑚，澄藍的海水，粼粼的波紋，吸引了大神的注意力。大神說：「多麼美啊，我就在這兒建個美麗的世界吧！」大神高聲呼喝，大手一揮，海上便現出一座翠綠色的島嶼；右手再次揮動，大島旁又出現一個小島，於是蘭嶼和小蘭嶼便產生了。
(2)
大神在島上創作了許多動物，還弄出許多美麗植物，島上就顯現有如天堂的花園般的景色。大神又來了幾次，每次都為大小島嶼增添新生命和新景色。有一天，大神到山頂，對著大石頭一指，整座山就震動不已，山頂上的巨石轟隆一聲一分為二，蹦出一個男孩。接著大神又到海上，掀起一股巨浪，拍擊著海岸的翠綠竹林。海邊被巨浪沖擊而裂開的竹，跳出另一個男孩。他們是大神創造的石神和竹神。
(3)
兩位男神一見如故，上山下海四處遊玩，形影不離，八方飛馳。他們常在一起看星星，然後在星光下睡著。在睡夢中，兩位男神膝蓋互相碰觸，第二天，兩神的膝蓋腫起來，不久之後，他們都從左膝生下一個女孩，從右膝生下一個男孩。
(4)
四個孩子長大了，分別結成一對夫妻，又各自生了下一代。結果生下的全是有殘疾的孩子，不是年少缺腿就是缺手短腳，讓大神覺得十分失望生氣，下了一道指令：嚴禁家族內的兄妹成婚。於是石神男子與竹神女子配婚，竹神男子與石神女子配婚，生下的孩子果然完整健康。一直子子孫孫地繁衍下去。
這個神話有很多獨特的元素。譬如說，其中顯然包含了祖先的勸誡，透過神話的形式提醒後代子孫不能近親通婚，我們現在則是以科學理論的形式做到這點。又譬如，神造人的方式是從既有的自然物中創造，這點和女媧造人有些類似。照理說，石頭和竹子應該在達悟族的文化中有特殊的地位，這點有待查明，但奇怪的是，現在的蘭嶼海邊似乎沒有竹子，只有大片大片的林投樹，似乎和神話記載有異。
總之，孩子們開始他們的創作，同樣一個神話，在每張紙上，卻都有不同的樣貌。這次我們用的是到溪邊蒐集的材料，果然，畫面更豐富了。
海浪打到竹子，竹神出現了。
媽媽拿著掃把，旁邊是瞎眼的小孩。
這份作品值得多說幾句。原先，這位孩子所做的作品是看不出來這個故事的。因為他用了太長的樹枝做身體，以致於沒有地方做頭，他索性就不做了，說頭在畫面之外。他的腦袋裡面有很多細膩的故事，然而，光是看作品捕捉不到故事的全貌。瞎眼的小孩是他自己的構想，這很厲害，但是原先他甚至連小孩的臉都沒有做出來，而且小孩不知道為什麼長得比媽媽還高。當然，這些疑點他都可以補充說明，但是，如果沒有辦法讓別人在作品當中就看出來，那就沒有意義。我們花了一些時間各這位孩子談，他決定做出修改，做出了很漂亮的臉，其他小孩也幫他提意見，讓他有辦法表現一個瞎眼的小孩。從這樣的轉變和練習中，孩子開始能為自己的作品負責。
完成作品後，我們開始遊戲。大家決定的遊戲是牆壁鬼，摸到牆壁鬼就不能抓，被抓到的話，要維持被抓到時候的姿勢不動，等人來救。鬼有兩個，如果全部的人都被抓到了，就換人當鬼。
但不久，我們就開始開會，漫長的溝通和協調。
兩個鬼已經快把人都抓完了，剩下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小A。小A快被抓到了，摸著牆，但我們已經討論出一條「只能摸牆20秒」的規則，兩個鬼於是包圍著他，開始倒數。小A開始焦急著亂改規則，一下子改成不必摸牆，摸鐵門也行，一下子不准鬼幫忙倒數。規則混亂了，小A很焦急，鬼也覺得不公平，是開會的時候。
這次的事件，有兩個重點，其一是規則的混亂，會產生不公平的問題；其二，則是小A究竟在緊張什麼？
第二點尤其是重要的，如果這個原因沒有找出來，就很難討論出一個公平的原則，因為小A不可能會同意。大家都看出來小A很怕輸，但怕輸是為什麼呢？我們討論出了兩個原因，一個是「怕被抓到的感覺」，一個是「怕當鬼抓不到人」。第二個原因，是可以透過規則的調整來克服的，也是比較表層的；而第一個原因則處及某些更為根本的層面，很難簡單地克服。所以我們決定從前者入手，改了一個相對簡單的規則：被抓到的人就變成鬼。這樣一來，鬼會越來越多，就沒什麼抓不到的問題了。
小A勉強地答應，遊戲順利的進行到最後。小A進行了一個了不起的練習，他甚至在遊戲中抓了幾個人（從前，他總是不敢把那隻抓人的手伸出去，這樣似乎可以幫助他逃開某些害怕）。我想小A踏出了關鍵的一步，雖然這對其他人來說可能不難，但小A第一次走出自己習慣的模式之外，試著做一些從前不敢做的事情，和其他人連結互動，並且承擔可能失敗的風險。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因為，這就是負責的開始。唯有學會為自己做出決定，才能學會作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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