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事紀--談感謝

文字 / 士哲

今天和學生A談感謝這不是我設定的，我設定的是談隸美弗定理
還在家裡算了一陣子，真是麻煩的章節
我還想說學生A一定聽不懂的
不過今天一去他就拿出作文簿
要我幫他搞定三篇作文，其中一篇是"我最感謝的一雙手"

我ㄧ看到就反射的說，"要是我我一定寫自己"
"靠！這種有在寫自己的喔！"，學生A說
"不行喔，ㄚ我就感謝我自己阿，我這麼強"
"你屁！我記得老師說要寫別人"
"阿你寫自己會怎樣"，"被罵吧"
"你怕被罵嗎?"，"不會ㄚ"
"那你叫屁阿！"

我們於是開始談自己的手
"我的手又沒什麼用，要寫什麼?"，學生A從小就常被羞辱
這種否定自己的話他常常說，說著他拿起一塊西瓜
"拿西瓜，這我寫上去了。"
"靠腰阿，這也算喔！"，"阿你說說看你剛剛手在幹麻嘛"
"拿西瓜阿"，"那我有寫錯嗎?"
"沒有沒有，非常對阿！"，他很開心，手順便抓癢
"第二點，抓癢，有意見嗎?"，"沒有！說的很對！！"，"很好"
接下來他手就沒動了
"你看，沒了吧"，"你小便的時候手扶不扶雞雞?"，"扶阿"
於是我們得到了第三點扶雞雞

學生A還是覺得寫自己不太好，尤其是看到題材都是這種題材以後
於是我們開始談這個我有點討厭的主題
"你有什麼特別感謝的人嗎?"，我很籠統又沒什麼新意地問，"可不要跟我說是你媽。"
"我現在的女朋友吧。"，"真的嗎?為什麼感謝他?"
他頓了好久，我忍不住發問了，"你真的很感謝他嗎?你要知道喜歡跟感謝不太一樣耶！"
他還是頓著，我也頓了，因為我突然懷疑這兩個其實也差不多。。。。。
"應該不太一樣吧。。。。。"，我該換問題了
"什麼人會讓你覺得感謝啊?"，他想了一會兒，"對我好的人吧。"
"所有對你好的人你都感謝嗎?"，"沒有！！我媽我就絲毫不感謝！"
這句話說的是相當好，很誠懇，我愛
"是喔，為什麼ㄚ，為什麼對你媽跟你女朋友就不一樣?"
他想了一下，搖搖頭，"我不知道。"
"別擔心"，我說，"我自己也會這樣。"
"阿你就知道為什麼喔?"，他反問我，我揮揮手，"我也不知道，ㄚ我就在想嘛"
我們沉思了一陣

"我覺得，那是因為我把他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我說，他睜大眼睛等我說下一句話
"可是現在，我覺得這些都會變，所以我現在很感謝我媽。"，我說
"應該也不是說會變，應該說，他不是"理所當然"該給我的。"
"這什麼意思?"他問我
"應該這麼說"，我說，"要是今天我媽突然決定不再給我錢，他完全不用跟我說理由"
"他可以很直接的跟我說"我就是不想給你錢了"，就再也不給"
"反而，如果我跟他要求要多一點錢，我還要跟他解釋原因，求她給我"
"我想通了這件事，所以我現在很感謝我媽。"，我問他，"那你怎麼看你媽給你錢這件事的?"
"我?"，他很理直氣壯的說，"我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
以下我們開始了一段精彩的討論

"為什麼你媽"理所當然"要給你錢?"，"因為我沒工作阿"
"沒工作?路邊的流浪漢也沒工作，你媽幹麻不每個禮拜給路邊的流浪漢一千塊?"
"這不一樣阿！我跟他有關係阿！"
"關係?你跟你姑姑也有關係阿，你姑姑怎麼不一個禮拜給你一千塊?"
"我跟我姑姑哪有關係?"，"他是你姑姑耶！"，"對齁！"
"那為啥他不給你錢?"，"她為啥要給我錢?"，"她跟你有關係阿！"
他想了好長一陣，我問他，"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是母子關係才算"，"對！"
"父子關係算嗎?"，"也算！"
"那我爸一天給我三塊，我可以抱怨嗎?"，"靠！哪有人一天給三塊的。"
"你又知道了，說不定我爸要我三餐吃牙籤阿"，"不然我改吃茶葉蛋好了，一天21塊"
"可以阿，我們班就有人這樣的！"，"可以齁，你自己說的，等等我就去叫你媽一禮拜給你150"
"大哥！不要阿"(馬上就屈服的傢伙)，"那要怎樣才合理?"，"你要多少，你爸就該給你多少！"
"那我一天跟我爸要150，這樣合理吧！"，"合理！"
"今天我要吃多一點，跟我爸多要50，給個200，合理吧！"，"合理！"
"那我今天想吃好的，一餐吃個八百，一天跟我爸要個2400，合理吧！"，"靠腰！你是吃三小！"
"要你管喔，你就可以一餐吃600我不能一餐吃800喔"(他有一次去夜市夾碳烤不小心夾600塊。。。)
"我那是不知道阿"，"我也不知道阿，我最不會看價錢了。"，"我幹你娘！"

"那到底要怎樣才合理嘛，隨我高興是你說的耶，又不是我說的。"，他沉思了一下
"應該是你爸要給你多少，就給你多少"，"那他如果給我三塊叫我吃牙籤咧?"
他點了一支煙，到窗戶旁邊慢慢想，"不對"
"應該是你也同意，他也同意的才可以"，"你的意思是，要兩個人討論才行?"
"對"，bingo！

這回輪到他對我發問了
"你那時候是覺得哪些方面你媽對你是理所當然的阿?"
"我想想喔。。。"，"不會是錢，因為我對前從小就有概念，我不會覺得是應該的"
"我想應該是房子吧，還有他該對我好"，他反駁說，"憑什麼你媽就要對你好?"
"也不是說對我好，而是我想要他在乎我的感受。"，"嗯"
他靜靜抽菸

"你覺得，有那種一個人理所當然要對一個人好的事嗎?"，我問他
"沒有"，他很慎重的說，"我覺得，最重要的是尊重"
簡直太有意思了，"那什麼是尊重"，我問
"就是專心聽另一個人說話"，"那麼，你媽尊重你嗎?"
"她常常聽到一半就打斷我，發飆了"，"每次嗎?"
"有時候。"，"那其他的時候你覺得他尊重你嗎"，"嗯"
"那那些被打斷的時候，你有什麼感覺?"，"我很度爛"

關於感謝的部份，最精采的就是這些
另外在一開始我們還談了"男朋友"理所當然"該幫女朋友做什麼?"
我舉了幾個例子，像是男朋友"理所當然"要幫女朋友出飯錢。
他問了我理所當然的意思，我說這意思就是
光憑一句"你怎麼沒請我客"，男朋友就該馬上認錯，沒有第二個理由
還舉了男朋友理所當然不能生女朋友的氣
這兩個他都露出嗤之以鼻的眼神，很有意思
不過他對他女朋友是很好的，當然，這跟我們上面談的一點都沒有衝突
因為就算不是"理所當然"要做，還是可以做！

後來，還是寫了自己的手
因為要感謝別人太困難了，而且他才剛學會這件事
下課以後，他照例回到房間打電腦
他媽媽進來問他腳踏車的事(他弄丟別人一輛4000塊的腳踏車)
媽媽出去後，他要我估一下這輛腳踏車多少錢
那是一輛16段改裝21段變速的車，我想4000應該差不多吧
我告訴他後，他又把媽媽喊進來，我告訴媽媽4000應該差不多
"幫你付這4000塊是我的義務嗎?"
媽媽被他"理所當然"的態度惹火了


聽完這句話
我看見他露出難過的表情
我告訴媽媽這件事　
媽媽點點頭
然後學生A出來，趴在我背上和我們聊天

沒什麼比這更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