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學班(小河文明 09)

文字 / 士哲

想到我要跟大家說這天的故事，我就很興奮。



我們今天要花整堂課的時間來探險，在探險的途中，同時要畫一張地圖。我們平常看到的地圖，最重要的就是要「精準」，而且「實用」。其中「實用」尤其重要，因為「精準」可以說也不過是為了要實用才有的要求罷了。但光是精準還不夠，一張實用的地圖，上面得標出那些「重要的東西」：交流道，加油站，公車站，旅館……。

重要，對誰重要？
我們不曾看過一張「對孩子重要」，「對孩子實用」的地圖。今天，我們要動手做一張。



從公園開始，孩子一個個找出他喜歡的，想記下來的東西，把它畫在自己的地圖上面。這隻在用餐的金龜子，很熱門。

探險開始。從前幾週去過的巷子開始，我們要走到我們不曾去過的其他地方。在這些走路就可以到的小巷子裡，藏著許多秘密，許多玩耍的方法，許多等著變成回憶的事。


一隻藏著的貓


小小小小小小小小……


城市裡的運動場


城市裡的菜園

新的東西不斷被發現，舊的東西意義不斷改變。探險就是這樣的一件事，這是一種旅行的練習，一種眼光的練習。

菜園裡的阿伯正在睡午覺，我們吵醒了他。我上前打聲招呼，一聊才知道，這一大片已經全部被徵收了，在兩年前。但是，到今天還是沒有任何動靜，農民們繼續種著田，當初徵收的藉口：停車場，有影沒正。不遠處台科大的徵收地，也是這樣荒著，到底有多少地是以莫須有的理由被搶走的呢？這是我們在這一帶遇到第二個土地被徵收的農民（前一個是溪邊秘密基地的種茭白筍的阿伯），這種事情，彷彿已變成了常態。

我們繼續往前走，遇到了一個墓園。

要不要走下去呢？我們開始討論這個問題。說老實話，大人並不是特別想走，畢竟，如果小孩子會怕，到時候也會有另外的麻煩。但孩子門集體表示非常想要往前，我們最後決定，那就去看看吧。

這裡是公墓，裡面還有一座靈骨塔。墳塚之間的排列非常整齊，周圍種上綠草，不像許多墓園排列雜亂，野草叢生。我們先請小孩想好一個「尊敬的方法」，他感到害怕的時候，可以使用，但途中小孩似乎沒有人用到。裡面有些墳塚已經撿骨完了，留下棺木，和裡面的東西。小孩觀看著，提出疑問，我們向小孩約略解釋。

對孩子而言，死亡是什麼呢？

小孩提問道，死人是怎麼樣的呢？會腐爛掉，我回答。那血液呢？會乾掉，肉也會化掉，最後只剩下骨頭。那死後又是怎麼一回事呢？一位孩子說，如果會投胎，我希望我可以長的跟這輩子一樣，這樣，你們就可以認出我的樣子，找到我。

小孩並沒有出現我們擔心的，焦慮或害怕，我們今天原先也沒有預期要談相關的議題。但我們認為這件事是重要的，但並非是要小孩學習一套「宗教禮俗」。更重要的是，他們用自己的方式對這些原先令人恐懼的事物表示敬意，這不是逃離這些事物，或避開不看，而是以嚴肅的態度面對它。他必須以嚴肅的態度面對這些和死亡相關的事物，有一天，他才能嚴肅地面對自己的。



繞了個大圈子，我們又回到原先的公園。小孩在那裡修改自己的地圖。下次，這些地圖會做成一張明信片，一張地圖的明信片，一個只屬於孩子，由他自己認識，發現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