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人負我，我願不負人

孩子年紀：大班、小一 / 合作時間：八週

在這週課程的前一個小時，我看見我們的孩子尖酸刻薄的一面。

孩子們因為各種大小事故，讓我們這堂課的前一個小時，充斥著對彼此的嘲笑、怒罵、恐嚇、悲傷和恐懼。我一直觀察這種文化形成的原因，一面等待適合處理的機會。直到有人在課堂裡難過得掉淚了，而她得不到任何一個在場者的關心，只得到說教、怒罵和嘲笑。

我雖然還不清楚這種文化從何而來、又是怎麼帶進這個課堂裡，但我決定不再等待更好的時機，因為我忍無可忍了。我從幾個不同的方向，和孩子討論他們對待人的態度。首先，我和他們討論「對待人的理想方式」。

我問孩子們：「我有沒有不小心欺負你們過？」所有的孩子都說沒有。我再問：「我還是覺得我可能有不小心欺負過你們，你們有沒有想到什麼？」孩子們還是很堅定的說沒有。

接著，我請孩子們說說今天的事。

孩子們說：「因為我講過了，所以我才會大聲罵他。」我反問：「那要講過幾次，就可以罵他了？」孩子有的說一次，有的說兩次，有的說三次，有的說五次。我記住每個孩子設定的次數，做出結論：「所以，你們的意思是說，從現在開始，如果你做的事情我不喜歡，或者我覺得你做錯了，只要我講過了你說的那個次數，我就可以大聲罵你了。」孩子趕忙修改自己設定的次數，五次的變成十次，一次的變成五十次。我問他們：「哪有這樣的？你罵人家的時候，只要先講一次就可以，人家要跟你講五十次以後才能罵你？」孩子傻笑著說：「這樣怪怪的。」

「只有你可以罵人，別人都不可以罵你；你不想被人家欺負，卻又老是去欺負別人；你不想被笑，卻又老是去笑別人。這就是流氓，或者說是不講理的人。你想要成為這樣的人嗎？」

「你們知道為什麼我盡量注意、盡可能不欺負你們嗎？不只是因為我不想要成為不講理的人，更是因為我想要你們不要成為不講理的人。如果我老是欺負你，我要怎麼跟你說不要去欺負人？」

「你們想要怎樣的世界？你們想要走在街上的人，講理的比較多，還是不講理的比較多？你能想像街上的人都是『我可以罵你，你不可以罵我』的那種人嗎？」

在一系列的對話之後，我對孩子們說：「如果你們想要成為講理的人，在每個禮拜的這兩個小時內，我可以協助你們，在你們做不講理的事的時候，馬上提醒你們。當然，你們可以選擇不要，你們當然可以成為『只有你可以欺負人，別人不可以欺負你』的人。」孩子們說，他們想要練習成為一個講理的人。

我十分清楚，這一定不是每週兩小時的練習就可以做到的事，但我期待它會是個印記，在適當的時候發揮力量。

這次哭的人是明明，她是孩子裡個性最溫和的。我問其他孩子：「有沒有人不喜歡明明？」孩子們都說沒有。沒有人不喜歡明明，但沒有人安慰或關心明明，這讓我覺得擔憂。

「在這個小時內，大家都一直欺負別人，這是我今天覺得很恐怖的一件事。但還有另外一件事也讓我覺得很恐怖，那就是當你們都不討厭的明明難過的時候，竟然沒有一個人去安慰、關心她。你們只有說『誰叫妳不趕快道歉』、『誰叫妳把她的東西弄倒』，沒有一個人想要讓她不要難過。」我看見有些孩子的臉上露出驚覺而錯愕的表情。我知道這些孩子都是善良的，有的孩子樂意幫助別人，有的孩子樂於分享，他們都是善的。然而，是什麼讓孩子如此漠視別人的痛苦，一眛地說一些「乍看之下很理性」的話呢？又是什麼讓孩子們認為，只要我是對的一邊，就可以漠視對方的感受？

溫柔、包容、理性，是我期待孩子們能夠長成的樣子，也是我在這堂課後半的一小時內，和孩子們討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