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信書,不如無書

大班的孩子,也能一步步想出並聯燈泡的電路。

因為上週孩子們信誓旦旦地說:「科學家寫的書不會錯!」於是,這週我請孩子們畫出「太陽系」。

孩子裡以小傑讀的書最多,然而他也沒把握:「我不記得耶,我只大概記得一點點。」雖然我從來沒有用過獎勵、懲罰或競爭當作教學的手段,但孩子們仍舊不太敢下筆。孩子有的怕錯死活都不敢畫,有的雖然怕錯,但在我的聲明之下(這不是比賽,也不是考試,錯了也沒關係),才盡可能地畫了。孩子畫完以後,我請孩子們大致說明一下自己的圖,完全不論對錯。接著我拿出一張圖,並且聲明「這是書上的圖,也是科學家畫的」。

這張圖是地心說,在伽利略之前,這是歐洲主流的世界觀。我跟孩子們解釋這張圖,接著,再拿出一張伽利略的世界觀。「這兩個人都是科學家,這兩張圖也都是書裡的,誰是對的呢?」孩子們開始背「書的片段」給我聽,什麼地球在轉、地球繞著太陽轉、太陽是恆星不會動、月亮會發光是因為太陽光照到它。每個問題,我都問孩子:「你怎麼知道的?」他們就背另一段書的片段給我聽。

牛頭不對馬嘴老半天,我決定挑其中一個來挑戰孩子對知識的盲信。

我問他們:「如果地球在轉,那我往上跳,掉下來不是應該在不同的位置嗎?」這個問題引起熱烈的討論,孩子們根據自己的經驗,開始找出一大堆「反駁」地球在旋轉的例子,譬如:櫃子上的沒有掉下來、我們沒有頭暈、房子沒有在搖啊等等。

這就是盲信的薄弱,一旦開始獨立思考,輕易就支離破碎。

地心說的代表人物是托樂密,是西元168年左右的人物;日心說的代表人物是伽利略,是西元1610左右的人物。當然,要說在這一千四百年間沒有人懷疑過地心說,或者提出過日心說,是太過簡略的史觀,但大多數人盲信於主流的知識,毫不懷疑地接受所謂「學者專家」的說法,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我寫下:「盡信書,不如無書」這句話。解釋完這句話的意思後,我說:「這就是在說你們。」孩子們摸摸頭,不好意思地笑著。

我接著問孩子:「如果有一個人跟你說『3+2=8』,你會跟他說什麼?」孩子們說:「我會跟他說,他錯了。」我又問:「如果伽利略想到日心說的時候,跑去跟他老師說,或者跟他媽媽說,或者跟朋友說,他的朋友聽都不聽原因就說他錯了,甚至還罵他『笨蛋!胡說八道什麼?大家都知道地球是宇宙的中心!』那會怎麼樣?」孩子們驚訝又激動地說:「那我們就不知道太陽是宇宙的中心了!」「所以如果有人跟我說『3+2=8』,我會問他:『你怎麼想的?』因為搞不好他是有道理的。」

停下來聽你說,因為不管我如何覺得再怎麼理所當然,你都還是可能有道理的。

留言

  1. 相對於小孩的「你是錯的」,這篇在認識論裡,我覺得的精彩點是駿逸的「你怎麼想的」跟「有道理的」這兩句話,這兩句話在哲學上非常有玄機,簡直是語言轉向後的基礎立場。

    我想到兒童哲學師培班的老師們,透過她們與小孩的討論內容,我感覺,如果都考慮這兩句基礎立場的話,我想,除了覺得小孩的話有趣外,更有機會獲益匪淺,甚至可能轉變世界觀:從某種中心轉移到另種中心,儘管在轉移之前也會認為「轉移之後」是不可能的。

    給駿逸老師拍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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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也給駿逸老師拍拍手!

    再多說一點,如果大人固著於自己的世界觀,無法讓自己的觀點有轉移的可能,那麼與孩子對話的同時,即使考慮了這兩句話,看似有了觀點轉移的可能,卻也發生不了觀點的移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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