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冬日,彰化自助旅行紀錄,駿逸組 (Day 3)

活動名稱:彰化自助旅行
日期:2014.1.21 ~ 2014.1.25
成員:2位教育者(駿逸、昱伶),七位孩子
地點:鹿港

Day 3 / 香客大樓 → 教案(賴和) → 鹿港漫遊 → 香客大樓

教案,賴和


吃完早餐,這次旅行的第二個故事,是賴和。冠彰用故事搭配音樂,介紹了賴和的生平與文學。

→ 賴和的故事

不過,大概是昨天去二水的舟車勞頓,孩子們還未恢復疲勞;也可能是昱伶得到一張鹿港的地圖,上面標示了許多的景點,引起孩子們的好奇。總之,他們決定今天要待在鹿港。
鹿港漫遊
眾多景點裡,孩子們最有興趣的是「摸乳巷」。

不過,什麼是摸乳巷?我問孩子,孩子們也說不明白。

對於孩子的不明白,我也不明白說,只是要他們去到那邊,再好好看看解說牌吧。


一路上,我們逢廟必進。除了我之外,還有幾位孩子也在這趟旅程裡開啟了對廟宇的興趣。


無論是供桌下的法器,或者是供桌上的貢品,都牽涉到庶民大眾對「人」的認識。我知道的,就會盡量說給小孩當成故事聽聽。

像是供奉「將軍夫人」這類女性神明的供桌上,是女紅工具、化妝用品,或是上面寫著「百年好合」的「和合扇」,說明了信眾對女性神明日常生活的想像(女紅、化妝),以及「夫人神明」的業務(夫妻關係)。

這個島嶼上的人們如何看待女性(女紅、化妝)、如何看待婚姻裡兩性的工作分配(男主外;女主內,並且要努力使得夫妻和諧),在民間文化裡,能看得到一些線索。

我後來和冠彰提到,鹿港有大量的將軍廟有「夫人神明」陪祀,不知能不能算是一種「男女平權」。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起來,夫人就在將軍府旁「看著」,恐怕也是一種妻管嚴吧。


在一座玄天上帝廟裡,先跑進去的孩子們看見供桌下供奉的不是虎爺,而是一只龜和一只蛇,大吃一驚,連忙衝出廟門拉我去看。

在這幾天我講過的眾多的典故裡,孩子們印象最深的,應該是腳踏龜蛇的玄天上帝了。他跟「學弟」呂洞冰「借劍不還」的傳說那麼生動有趣貼近人性,讓人印象深刻。


進到廟裡,除了四處打量神像與裝飾以及尋找虎爺,孩子們最常做的事,就是求籤問卜和上香。

我沒有教孩子們整套正統的求籤儀式,就只是要孩子們誠心問個問題,然後抽一支籤,再去籤詩櫃取對應的籤詩。

因為我是不信神的,也就沒有冒犯或褻瀆什麼的擔憂。

有一次,一位孩子要去求籤時,被坐在一旁看電視的年輕男人喝叱:「那個不能動!放回去!」

孩子沒有辯解,我也沒有幫他解釋。

另一位女孩喜歡對著插在香爐裡的香吹氣,大概是看香紅通通燃燒的樣子,覺得有趣。有一次,一位信眾阿伯剛好看到了,用台語唸了孩子:「不能這樣,沒尊重!」

我是不信神的,但有人信。我已經示範了,不信神的人是如何和這些信仰活動相處,而那些相信的人,也示範了他們是如何看待這些信仰活動。

孩子們多麼有幸遇見了。


終於我們走到了地圖上遠遠的那個紅點,摸乳巷。看完告示牌,小一點的孩子神秘地笑著,大一點的孩子曖昧地笑著。


只是走進了窄窄的巷子裡,我們討論的仍是士哲或冠彰走進來會不會卡住。


在鹿港這幾天,我們吃最多的點心,就是肉包了。鹿港有好幾間肉包名店,連路邊老伯伯的包子推車,都十分好吃。今天中午,我們就先用肉包墊墊肚子。


鹿港語江館是一座將軍廟,有同鄉會的功能,是金門來鹿港開墾者的聚居中心。在廟外的牆上,我們看見了右上那張紅色的告示。有位孩子說:「這不是我的生日嗎?」

我問孩子們:「你們想知道什麼意思嗎?」孩子們紛紛點頭。我說:「那誰要去問?」幾個大孩子紛紛驚恐地退了一步,反倒是一位年紀小些的女孩,自告奮勇地去了。

我跟著她旁邊,幫她聽懂路人大哥的解釋。

原來,這個日子是將軍的生日,要宴請將軍府平日駐守四方的兵將,這一天要「收兵」回將軍府,大擺宴席。路人大哥說:「附近的人都要帶菜來,請將兵吃飯。」

「原來是街坊鄰居要請天兵天將吃飯啊!」孩子們似懂非懂,彷彿撞進了神話的國度裡,聽見的都是神話故事。


在另一座廟宇裡,一位孩子大呼小叫地來拉我,要我去看這個美輪美奐的「庭園造景」。我忍不住去問了坐在櫃臺的伯伯,伯伯十分熱心地帶著我們在廟裡逛了起來,告訴我這間廟宇重建的故事。


「這裡面所有金色的部分,全部都是真的金!是用真的金箔去貼的!」伯伯用一種自得又不失含蓄的口氣,告訴我這驚人的奢華。

九二一的時候,這座廟宇的主要結構受到破壞,地方上要重建時,斷然拒絕了政府的補助。「要是拿了政府的補助,就要聽他們的,要怎麼蓋怎麼蓋。我們不想要,我們就決定要自己蓋。一邊蓋一邊籌錢,一邊蓋一邊坐遊覽車去看其他的廟怎麼弄,然後自己蓋。整座廟蓋了三千多萬,光是黃金就花了一千多萬。」

孩子們聽不懂伯伯的台語,一直到我聽完整個故事,才等到我轉述給他們聽。

走出廟門,門口一位坐著的伯伯又簡短地重新說了一遍故事,同樣也是那種自得又含蓄的口氣。關於他們不願意聽命於政府,關於他們如何自力蓋出這樣輝煌的、屬於他們的廟宇。

這幾天裡,我不只一次見到鹿港人如此驕傲地談論自己的廟埕。他們在這樣的土壤中長大,又是這般地供給這塊土壤養分,讓它延續下去。


走遠幾步,回頭看整座廟宇在夕陽下閃閃發光,氣勢不凡。孩子們驚訝於廟宇的奢華,而我驚訝於地方上的組織動員能力。

像是這些精彩的故事,課本從來不曾告訴我們;而這些生猛的力量,學校也不能延續傳承。我們的「進步教育」硬生生截斷了這些富有生命力的、草根的文化,取而代之的是什麼呢?

我想起那些在失根的城鄉裡,苦苦推行的社區營造計畫。

這個島嶼上盡是漂泊的人。曾經漂泊的人,或者至少流著漂泊者的血脈,好不容易才在這一方水土上,建立一個家。能不能,我們就像是蒲公英、水筆仔或棋盤腳,無論漂泊到多遠的地方,都能帶著我們的故事,就像帶著基因那般,逢人,就能含蓄而自得地介紹自己。

第三天,我們在大街小巷的廟宇裡,探聽別人的身世,其中有些部分,與我們的身世那麼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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