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現場的性解放

身為一個第一線的教育者，我想順著〈性騷擾受害者的性解放〉這篇文章的觀點，說一個教育現場的故事。

一位小孩我從小就認識了，那時個兒還小，一臉傻氣，在討論課裡總是怯怯弱弱地不敢表示。課上著上著，他竟然就大了，身高幾乎要追上我，有意見時說得是一番道理，坐在那兒就能完成一件事。

只是，有些地方長大了，有些地方還沒。長大就是這麼一回事。

五年級時我們都沒見面，再見面時，他已經六年級了。團體裡有一個六年級的女孩，還有一個四年級的女孩，我跟助教發現，他在工作時會刻意貼在女孩的背後，或者硬是跟女孩擠進同一個位置裡。有時，他幾乎就要環抱住女孩的腰。

女孩不喜歡的反應其實挺清楚，雖然沒有直接說「你不要這樣碰我/摸我」，但無論是把他手拉開或是換位置做，女孩的意思在我們旁人看起來十分清楚，算是十足不撕破臉的回應了。但男孩似乎一無所覺，仍舊用十分笨拙的方式靠近女孩。

男孩回家後，我私下跟女孩討論這件事，女孩們說自己不太知道如何回應，他們不想傷害他，但也不願意被這樣靠近。我想讓女孩們練習著面對這種事情，於是請他們回家跟媽媽討論，看看可以怎麼做出更明確的拒絕。

我也跟男孩的媽媽通電話，恭喜他家的男孩長大了。媽媽說，她發現孩子最近會偷偷瀏覽網路上的色情廣告。我請她跟爸爸商量，是時候該跟孩子好好談談了。媽媽這麼說：「你可以跟他談嗎？爸爸那邊也不知道怎麼談，你也知道，這些男人長大的經驗裡，也沒人跟他們好好談過。」

下一堂課裡，他還是用同樣的方式去靠近女孩們，我看著他的樣子，想到年輕的自己（其實也沒有多久以前），也是像這樣笨拙地靠近喜歡的女孩。

看著他笨拙而粗糙的行動，我想他不是壞的。

我請他跟我去室外，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好好地談這件事。

這就是長大了。我恭喜他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他要開始試著去追求一些什麼，練習去掌握什麼，他可能會擁有什麼，然後也可能接著會失去什麼。

有很多事情是很難懂的，是需要反覆練習的。像是要去揣摩另一個人的心思，像是要去體貼另一個人的處境。像是要怎麼靠近，怎麼遠離，怎麼又靠近又遠離。

這些事情都很甜美，也很辛苦。有時很享受，有時也很煎熬。

「這一路上，如果你沒有人可以討論，你願意的話，可以找我。」

我們又聊了電視上綜藝節目裡的各種性暗示，聊了A片，聊了網路上的色情廣告（以及那些幾乎已經算不上暗示的性暗示電玩廣告）。這幾乎就是他從出生以來認識性的所有管道了。

「沒有什麼好丟人的，」我跟男孩說，也跟女孩說：「也沒有什麼好隱瞞。如果這一路上你需要有人談談，你願意的話，就來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