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判斷力

文字 @ Gene

我有一個朋友，他在「如何讓時間靜靜流過」這件事情上面，絕對稱得上是第一把交椅。很多時候，他的日子是以「天」為單位來計算的，像是看小說一天、玩電腦遊戲一天、睡一天，或是看電視一天。

在跟家長和孩子談話的經驗中，我知道很多家長對於孩子接觸電視、電腦和網路抱持著很謹慎的態度。使用電腦和網路的能力顯然是當今社會人類不得不具備的，於是有些家長便展開各種拖延的戰術，讓孩子盡量晚接觸，既然遲早是要碰的，那就越遲越好；電視呢，則是能不看就不看，最好家裡根本就不要有電視，這樣用不著在孩子眼睛盯著電視的時候，為了如何讓孩子關電視而大傷腦筋。

孩子在國小、國中和高中的生活中，這些因禁止「不良習慣」而空下來的時間，恰恰好被升學壓力給填滿了。在作業、考試之外難得的喘息空間之中，有些家庭會讓孩子購買書籍，限定孩子閱讀某些挑選過的類型的課外書籍；有些假日有空檔也仍有精力的父母，會在假期安排戶外活動或是教學活動，譬如樂器、籃球、單車等等。

在這樣的教育環境之下，我們可以發現兩個問題。其一，是只有經過家長審核並同意的活動項目，孩子才有機會（被允許）去接觸，進而花時間投入，而家長審核的參考價值觀，又往往是家長本身已經精熟的（譬如單車），或是符合一般社會價值的（譬如閱讀和樂器）。長此以往，在孩子成人的過程中，因為家長的保護和干預，我們下一代的興趣便呈現越來越集中的狀態。於是，在各種履歷以及個人資料上，我們在興趣那欄能夠看得到的項目總是那麼幾種，也就不值得大驚小怪了。

其次，在這些被禁止的林林種種之中，孩子並不曾清楚知道這些事情之所以被禁止的原因，而這些事情本身也並非僅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也的確富有樂趣。於是，我們很可以想像，一旦孩子擺脫了升學壓力，同時離開了家庭的規則和限制之後，孩子的好奇心，勢必將引導他們將他們大量空出來的時間，使用在這些過去被禁止的活動之上。我們最不希望他們接觸的活動，將大量地佔用他們往後成人生活的時間。

當然，我也反對放任孩子花大量時間在電視、網路或遊戲上，我同樣贊成，家長應盡可能地瞭解孩子接觸的活動。在這裡我想提出的建議，是希望家長能夠在不放任但積極瞭解的前提下、在升學壓力的夾縫中，盡可能給予孩子更多的空間、時間與選擇，讓孩子能夠多接觸世界上這許多種讓許多各式各樣的人心迷神醉的形形色色。而如果我們討厭孩子接觸某樣活動，我們應該先仔細分析我們討厭這項活動的原因，諸如：我們真的瞭解它嗎？我們真的討厭嗎？還是只是覺得時候未到？這件事情沒有優點嗎？我們是否偏執了？有沒有可能這些擔心與憂慮，其實都是電視上雜誌上那些所謂專家的信口雌黃？我們用我們的判斷力檢驗過嗎？是的，我們，有判斷力嗎？

如果我們希望孩子成為一個有自我喜好、有判斷力的成人，我們就該以一個有判斷力成人的準備和態度，和孩子溝通、討論與建構屬於孩子的判斷力。

附帶一題，從全民騎單車到全民海角七號，我個人包持著難以言說的反感。當然，這兩件事情本身都是好事，無論是國民重視運動或是國片打開市場，都是極為好的事。但我不能接受甚至感到陣陣反胃的，是這集體化呈現的單一「興趣」，而我們的「全民式」興趣全面地掌握了我們的生活以及消費型態，人們對事物的喜好被媒體和社會潮流所左右，正反映出我們的成長過程沒有為我們塑造可供判斷的主見。我們怎麼能夠相信整個島嶼的大多人都熱愛騎單車呢？我們又怎麼能夠接受整個島嶼的人都瘋狂熱愛這類型的影片呢？

期待有一天，我們的個人介紹上興趣那欄，不要再總是語焉不詳的聽音樂、看電視、旅行、看電影、騎單車和讀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