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畢業班的回饋 (二)

給你們，

你們剛來光合的那一年，還很小很小。那一年，我們一起做了一些事。我們聽神明的故事，走到神明面前，認識祂，也被祂認識。我們做了一些小小的科學實驗，知道了一些東西會這樣，或是那樣。我們也一起想我們想要的城市裡面有什麼。

後來那一年，我們開始完全不上課，每個人來到光合，都要自己決定要做什麼事、要怎麼安排時間。你們有的時候會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有的時候很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不過，你們在這裡，總是自己決定要成為怎麼樣的人。我想這是一件非常辛苦但也十分高尚的事。

還有一件事情非常重要，那就是你們在這裡認識了河邊，認識了小公園和大公園。這些地方，給了你們兩年的天空跟大地。我想邀請你們，好好記住它們對你們的好。可能的話，也請你們對它們表示謝意。

我想光合像是一個草原，你們在上面用自己的方式長大。也許今天，也許有一天，你要離開這片草原了，希望你知道，它總是歡迎你回來看看。也希望你在任何一片草地上，都能夠自由自在。

駿逸A，
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在光合，不再勉強自己做不想做的事。你曾經離開過一次，我猜是因為當時的光合讓你沒有太多選擇。後來你又回來了，這時的你和光合，都有了更堅強而有彈性的樣子。

有你在的光合總是特別理智而溫柔。每一次，當我問「有人傷心了，你們都不打算做點什麼喔？」總是你微微皺著眉頭，第一個走到傷心的人身邊，有點甘願又有點無可奈何的樣子。

而你也是那麼喜歡肢體運動，但舉止卻不粗暴，甚至有點不擅長於力量的對抗。

你或許不是這世上最溫柔的男生，也不是這世上最強壯的男人。但你確實向世人展現了理性與溫柔、陽剛與陰柔這些人們以為對立的氣質，是可以這樣在一個人的身上調和，成為一種溫柔而堅定的美好性格。


B，
如果要說你們在課後自學這一年裡，有什麼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事，那麼你這位「木工師傅」的成長過程，一定是其中之一了。

從簡單但麻煩的手鋸開始，你很少偷懶，好好地畫線、施工、組裝、修飾，一次又一次，逐漸挑戰更難的作品，也挑戰更難的施工方式和工具。

也許是你成為「師傅」的過程中得到或知道了什麼，也許是其他的原因，我開始時常看見你照顧比較不會的人，幫忙，或想辦法。你已經不用特地向別人展示你的「厲害」，就能夠讓人佩服。

我想你可能不會是這世界上最會做木工的小孩，但你知道你會做木工，你喜歡做木工，你也喜歡做木工的自己。這樣就很夠了。


C，
我猜，從一開始妳就相信這世界上那些善良美好的事情，像是「愛」。所以妳才能在每一次有人遭逢困境的時候，慷慨地出手相助。而且，像是彼得潘不怕虎克船長也不恨虎克船長；妳不怕那些欺負人的，也不恨那些欺負人的。這樣溫柔地看待「人」。

從一開始妳就相信這世界上那些善良美好的事情，像是「公平」。所以每一次大家意見不合召開會議時，妳總是能夠試著做點什麼，讓每一個人都不委屈別人，也不委屈自己。

相信善良美好的事情，總是讓人散發出好看的氣質。我想妳不一定會是這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但妳卻實用一種少見的方式展現妳的美麗。


D，
小小的妳從大大的石頭堆裡一路走來，遭逢了許多妳一時之間無力面對的困境。在這種時刻，有時妳身邊會有一兩位自小相伴的朋友；有時，妳面前卻只有因為疲倦而不願意再多體諒妳一些的人。

一次又一次，妳跌倒了，一遍又一遍地哭，一遍又一遍地說。那麼辛苦。

我想是這些艱難但重要的前進終於發揮了功能，它慢慢讓妳站得越來越挺直，卻也越來越柔軟。在協商裡，妳看見自己，也能看見別人，讓事情盡可能往大家都開心的方向前進。

像是這樣的一種長大是很實在的。像是妳走過了這一路的大石頭堆，終於在不斷地跌倒與站起來之間，學會了平衡。


E，
你是那麼想要成為一個強大的人，這樣的心情讓你堅強，也讓你脆弱。在這些挫敗的時候，或者當你知道一條路是荊棘叢生的，你的脆弱就會跑出來，讓你轉頭不看它。

剛極易折，正好是你名字的諧音。一把好劍，只有好剛是不夠的，還總是要參雜著許多稀有但重要的金屬，特別是那些讓它更有彈性的。

還好你不只想著要強大，你也記得要溫柔。

無論是阿古、阿董或能淳，雖然你總是得要透過壓制他們來證明自己的強大，但你也總是記得要照顧他們，因為你有能力，而他們有需要。

「對人展現溫柔」與「對人展示強大」，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念頭，時常在你的身體裡交替出現，就像水與火，融化與錘打。

願你終究成為一把好劍，堅強而溫柔。


F，
說不上是幸或不幸，妳和小卡一樣，都是這個團體裡看起來沒有什麼改變的人。

妳還是會拉著我說妳想說的話、抓住妳喜歡的人陪妳寫功課、說一個妳認為好笑的笑話自己開心地笑、積極地參與妳想參與的活動、消極地抵抗妳不想參與的活動。還有，帶著所有跟隨妳的人，玩永遠不會有終點的家家酒。

兩年來，妳似乎沒有更會什麼，但妳似乎也沒有失去什麼。我想這樣是好事，畢竟這世上一定要更會的事情那麼少，但我們身上從出生就具備的重要東西，卻有很多很多。

我想妳可能不會成為怎麼樣偉大的人物，但就像妳和朋友們的家家酒，在妳的世界裡，妳會有一個妳自己安排的重要位置。這樣的妳很好很實在。


G，
妳從來就是自在的，不勉強做什麼，也不勉強不做什麼。在這裡的兩年裡，我想妳和小瑜一樣，都是沒什麼太大改變的人。

打球、丟球、踢球，即使男生們如何擺出一副自以為了不起的樣子，妳也能大方走進去，用妳的方式加入，玩一場有樂趣的球賽。女孩那邊的家家酒，妳也可以自由地進出，扮演妳想要扮演的角色。

這裡的女孩跟男孩界線從來不能侷限妳，我想妳是特別的人，一個能夠穿透這些限制的人。這樣的妳，時常會走近正在傷心的人，陪在他們旁邊，等待傷心過去。


H，
剛來的時候，因為你不懂得別人、不懂得你自己，別人也不懂得你，於是你總是不小心就讓自己陷入了困境。這一段日子，你像是從雲端慢慢降落，漸漸地踏在這塊土地上，練習在人群裡行走的方法。

不小心撞到人的時候該怎麼辦呢？惹別人生氣了該怎麼辦呢？被別人欺負了該怎麼辦呢？在人群裡自在行走，是十分困難的事，直到今天我也還沒完全學會。

但你漸漸會了。玩遊戲、畫春貼、做木工，這樣實在地完成一件事情，就別人看見你，也讓你看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