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人」、「你們」與「我們」

小孩年紀：小一～小二。探索團體合作約十個月。

我：海豹說，請讓我跟你們一起坐火車，如果我繼續留在海裡我就會沒有東西可以吃，因為人們把海水弄得非常髒，還捉走許多的魚。
孩：牠一定不能上車。
我：為什麼？
孩：因為牠罵他。
我：因為牠罵人，是不是？可是剛才大象也說有人把牠的象牙砍掉。
孩：有人啊。
孩：可是牠說「人們」又沒有說「你們」。
我：對呀。
孩：唉呦，他也是人啊。
我：「人們」跟「人」是一樣的嗎？所以「人們是壞人」跟「你是壞人」是一樣的嗎？孩：牠又沒特別說是他。
孩：牠沒說是你。
我：所以人們是別人？
孩：人們就是很多的意思。
孩：他又沒有把海水弄髒，他就覺得牠不是在說他。
我：那他不算人們的一個部分嗎？他也是人啊。
孩：算啊。
我：所以他也算？
孩：可是他不會不讓牠上車，他自己沒有做那件事。
我：所以牠講的人們有包括他嗎？
孩：沒有。
我：至少「人們」跟「你們」不太一樣對不對？
孩：你們就是你們現在這一群人，然後人們就是人。
孩：也是一群阿，都是一群嘛。
我：可是也有分這些人們跟那些人們，就不同群。
孩：對呀。
孩：都是世界上的人啊。
我：美國的人們跟歐洲的人們是不是就不同人？
孩：一樣。
孩：不一樣。
孩：因為他們都是生活在同一個地球上。
孩：不對，他們講的話又不一樣。
孩：那我們兩個一樣嗎？
孩：可是我們都是台灣人啊。
我：可是不是同一個人啊，雖然我們都是地球人。
孩：啊，好煩喔。

在這裡，有孩子刻意在「玩遊戲」，他其實並不真的分不清楚「人們」和「你們」、「人」、「你」的差別，但因為他的「故意」，讓我們進入一個探索這些概念的歷程，這個歷程讓我們更清楚「人們」這個詞所指涉的對象。

孩：他幹嘛又說人們，奇怪耶。
我：為什麼他一直說人們，人們到底是誰？
孩：因為是人造成的，除了他以外。
我：我也是人啊，可是我沒有抽沼澤的水。
孩：他說的人們是抽沼澤的水的人。
我：喔，是那些人，所以不是我們。所以他說的人們就是把海水弄髒的人。
孩：我有我有。
我：什麼？
孩：我有把海水弄髒。
我：所以你也是那個人們。
孩：對。

本來我們只是單就「語義」的程度在討論「人們」和「你們」。但在這裡，我們把「人們」的意涵更一進步擴大到「語用」的層次：人們不再只是「那些不是『我們』、也不是『你們』的那些人」，而拓展成要在「脈絡（context）」裡去解釋它，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觀點。

在文字敘述裡，要將它與句子的前後文連貫起來，去看它的意義，譬如「污染海水的人們」，就是曾經污染過的那些人，「我」曾經所以我是「人們」，若「你們」曾經，你們也是「人們」。而在日常生活的議題裡，就要從人們的生命脈絡裡去看它的意義。當我們在說「窮人們」時，如果我們不從他們的生命脈絡裡去看他，而單單只是看他們的貧窮，我們對這些人將極為缺乏理解，而無從有同情或同理發生。

人世間的冷酷，大多由此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