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讓你不開心

你相信，每一個孩子，每一個人，最真實的、內在那部分的「什麼」，都盡可能地不想讓他人受傷嗎？

（小孩年紀：小一、小二，合作約十個月）

這週小宏因為塞車比較慢到，小鼓一來就躲進沙發裡，我以為他如同往常，只是想先小小耍個賴。後來，汝汝跑過去叫他，稍微逗弄他一下，他就哭了。我過去察看，小鼓顧著哭，汝汝他們「形式上」問候了兩句，就在一旁玩了起來。小鼓哭得更大聲了。

我：ㄟ，妳們知道嗎？
小吵：什麼？
我：如果你們看起來很開心的話，他就會越難過。你們知道這件事嗎？你們沒有過喔？汝汝：我有過。
我：如果我哭的時候旁邊的人都很開心我就會更難過，你們不會這樣嗎？
小吵：我會更開心。
我：我是說如果你不開心，然後旁邊的人很開心，你不會更難過嗎？
小吵：我會越來越開心就不會哭。
我：真的假的？
汝汝＆小吵：（在旁邊玩，大笑）
我：你們這樣會讓他很難過你們知道嗎？
小吵：不知道。
我：我不是講過了嗎，所以你們根本不管他難不難過囉？
小吵：他就……
我：原因不是重點啊，重點是你們要不要讓他繼續難過嘛。
汝汝：我們又沒有做什麼事情。
我：你們就不關心啊，他當然會越來越難過。
小吵：他又沒有請我們關心他。
我：所以你們不喜歡他囉？
汝汝：我又沒有。
我：你們喜歡的人難過你們不會關心他喔？
小吵：因為他......
我：你們不要講那些別的，到底要不要關心他嘛？不關心就不關心啊，幹嘛講這麼多。
汝汝：很難關心耶。
我：要陪他啊。
小吵：我們是花錢來上課，不是花錢來關心的。
我：所以錢比較重要，開不開心不重要喔？
小吵：我現在是開心的啊。
汝汝：老師說每個人的心情都要保持著。
我：哪這麼容易啊。
汝汝：有啦。
我：如果這樣講講就開心了，那每個人都嘛很開心。
汝汝：對呀。
我：那是沒輪到你，下次你不開心的時候你想這樣嗎？
汝汝：怎樣？
我：下次你不開心我們都不理你直接上課這樣好嗎？
小吵：好啊。
我：你覺得這樣好喔？
汝汝：他一直踢我。
我：你一直弄他啊，要是我也踢你。小鼓，你要告訴我怎麼了嗎？我們要等你嗎？
小鼓：他一直弄我。
我：誰一直弄你？
汝汝：你自己先生氣，生氣完就哭了。
小吵：不是，他說他弄他，是因為剛剛他弄他。
我：是因為這件事嗎？
汝汝：不是，他生氣躺在這邊，然後就...
我：所以，汝汝你是因為小鼓正在生氣，所以才想逗他開心嗎？可是一逗他就哭了？
汝汝：就想說他生氣啊，逗他他會比較開心。
我：所以你是想逗他開心嘛，可是失敗了。
汝汝（喪氣）：對，失敗了。
我：小鼓，那你知道他弄你是想逗你開心嗎？
小鼓：不知道。
我：你是說那時候不知道？
小鼓：（點頭）
我：那現在呢？
小鼓：知道。
我：那你現在要繼續在這邊休息，還是要上課？
小鼓：上課。
我：好。

我：你們知道他為什麼心情變好了嗎？
孩：不知道。
我：我猜猜看，你們要不要聽？
孩：要啊。
我：剛剛他雖然說了他不開心的原因，可是他也沒有變得比較好，之後他變得比較好了，是因為他知道剛剛她弄他不是要讓他變不開心，而是要讓他變開心。當他知道你們是喜歡他的，不是不管他開不開心的時候，他就變好了。
我：是這樣嗎？
小鼓：（點頭）

我：所以說，有兩種方式。如果你讓別人不開心，你希望別人跟你講嗎？如果他跟你講你就會更小心，不會讓別人不開心。第二種是，如果他不跟你講，你就會在不知道的情況下一直讓他不開心。
孩：我不會讓他不開心。
我：可是你又不知道他不開心。
孩：可是我會跟媽媽說我今天做了什麼，然後媽媽就會說那是一件不對的事，你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別人會不開心。
我：可是，像你今天玩得很開心，他不開心，你越開心他越不開心，這件事你跟本不曉得，你怎麼會跟媽媽說？
孩：可是他又沒有說他不開心。
我：他不會啊，而且他不知道你希望他告訴你。所以如果你們現在告訴他，以後如果你讓他不開心，他可以直接告訴你，他就會告訴你了。
孩：我要一。
孩：我也要一。
孩：我也是。
孩：那我......一點五。
我：什麼一點五啦！可是第一種很難喔，如果有人當面告訴我你剛做那件事我很不開心，我會很難過，因為會覺得自己不好。
孩：那你到底要我們學哪一個，很煩耶。
我：我沒有說哪一個比較好，都有好處，一是下次比較不會讓別人難過，二是永遠不會難過，因為你總是讓別人難過。
孩：（哈哈大笑）
我：所以你們要選哪個？
孩：以上都有。
我：那人家哪知道哪次要告訴你。
孩：就隨便他啦。
孩：一月講，二月不講，三月不講......
我：那好麻煩，不講了。
孩：講講講。
我：所以勒？
孩：一好了。
孩：嗯，一。

我當然不會以為，孩子從此以後就可以從容地面對這類型的人際問題。但我想我可以相信，孩子踏出了理性而沈穩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