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與生命課 / 《第一條魚》＆《像不像沒關係》

誰會陪你講話？
孩：「爸爸媽媽都很忙啊。」
孩：「爸爸媽媽有時候會陪我講話。」
孩：「爸爸有時候會說不能陪我玩，但是可以講話。」
孩：「我跟電腦講話。」
孩：「有些事情不能講。」
我：「哪些事情不能講？」
孩：「跟同學吵架。」
我：「因為怕會被罵？」
孩：「對！」
孩：「私人秘密不能講。」
我：「什麼是私人秘密？喜歡的人？」
孩：「上課被打。」
孩：「現在規定家長同意才能打。」

你們有沒有想要一個人的時候？不想要跟別人講話
孩：「爸爸媽媽吵架，我覺得很不好，我就會哭。」
我：「為什麼哭？」
孩：「因為我覺得是不應該的。」
我：「不應該的？你是說不喜歡的？」
孩：「因為我不喜歡，想讓他們知道，我就會哭。」
孩：「我有時候會假哭，哭一哭就變成真哭了。」
我：「噢，對耶，我們上禮拜有講過，假裝結果就變成真的了。」
孩：「他們都說我壞話的時候。我就會一個人把門鎖起來。」
我：「那你躲進去在想什麼？」
孩：「就想『不要理他』、『不要理他』。」
我：「你會哭嗎？」
孩：「會。」
孩：「被罵的時候我想要一個人。」
孩：「爸爸媽媽吵架的時候。」
孩：「爸爸媽媽不給我看電視或玩電動的時候。」
我：「就是生氣的時候或是難過的時候？」

你有沒有一個人在等別人的時候，很期待？
孩：「發考卷的時候。」
孩：「考很好會有糖果。」
孩：「想知道幾分。」
孩：「阿公阿媽來，玩什麼都可以。」

以上的對話雖與閱讀的主題無關，但多少可以讓我們瞭解孩子的一些心事與心情。
《第一條魚》：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242239

你有傷害過動物嗎？
我：「你們有沒有傷害過生命？」
孩：「有！」
孩：「沒有！」
孩：「吃過肉！」
孩：「打過蜘蛛。」
孩：「拔過植物。」
孩：「我每天都會踩螞蟻。」
孩：「打自己。」
孩：「打別人。」
孩：「把筆削斷。」
我：「筆是生物嗎？」
孩：「不是。」
孩：「蚊子蟑螂。」
孩：「把蜘蛛網弄掉。」
我：「這樣也算傷害嗎？」
孩：「害他沒家住啊。」
孩：「打人！」
孩：「我每天都會去找螞蟻窩，用水把牠沖下去，或者把牠家用石頭堵住。」
我：「這樣牠不會很可憐嗎？」
孩：「牠有很多洞啊。」
我：「有因為這樣被罵過嗎？或者是看過別人被罵過？」
孩：「有一次我在路上看到，有一個路人很喜歡螞蟻，就叫他不准踩，結果他孩子踩了，就打他。」
孩：「我喜歡和表弟一起抓蝴蝶，有一次他不小心把蝴蝶捏死了，他就被很多人罵。被所有大人罵。」
我：「前面不是有水池嗎？有沒有人欺負牠們過？」
孩：「我喜歡把烏龜抓起來丟下去。」
孩：「魚在睡覺，我就會去嚇牠。」
我：「有人因為這樣被罵過嗎？」
孩：「沒有。」

你什麼時候會「用」蟲？
我：「為什麼這蟲罐子有兩邊啊？」
孩：「因為一邊快用完了。」
孩：「你什麼時候會『用』到蟲？」
孩：「釣魚。」
孩：「釣青蛙。」
孩：「放生，抓蟲來放生！」

應該把魚放回去，還是殺掉？
孩：「不要，因為可以吃啊。」
孩：「要也不要。」
孩：「不要，因為那條魚很特別啊。」
孩：「肚子餓就不要放，肚子不餓就放掉。」
孩：「放的理由是牠很特別，不放的理由是牠很稀有，沒吃過。」
孩：「放的話就會餓。要煮來吃。」
我：「有人在餐廳罵說『虐待動物耶』。」
孩：「那先放在水桶裡，如果再調到一隻，再放掉。」
我：「那為什麼是放這隻不是放那隻？」
孩：「因為比較新鮮。」
我：「為什麼爺爺說『魚是你釣的，你要負責』？」
孩：「因為他倒楣。」
孩：「因為是他好不容易釣上來的。」
我：「如果是你家的狗呢？一樣嗎？」
孩：「不一樣，狗是寵物，魚是拿來吃的。」
我：「為什麼小男孩殺了魚要流淚？」
孩：「因為捨不得。」
孩：「因為怕被餐廳的人罵。」
我：「為什麼捨不得？」
孩：「因為只有一隻最好看的，殺掉很可惜。」

孩子殺了魚，覺得又傷心又驕傲。
孩：「因為是他第一次釣到的，所以很驕傲。」
孩：「因為很特別，殺掉就很捨不得。」
我：「你們什麼時候會又傷心又驕傲？」
孩：「玩電動的時候。玩到212分的時候死掉，然後又覺得很高分。」

餐廳裡的人自己在吃魚，卻在罵小男孩釣魚殺魚
我：「為什麼他們自己吃魚可以，別人殺魚不行。」
孩：「因為那種魚很稀有。」
我：「真的嗎？是因為這個嗎？」
孩：「噢，我知道了！因為他們沒去想。」
孩：「他們沒有看到魚被殺掉的時候。」
孩：「因為他們不想要看到，覺得很慘忍。」
孩：「因為他覺得吃魚沒關係，殺魚不行。」
我：「為什麼會這樣想？」
孩：「因為他們覺得又不是他殺的。」
孩：「因為他們沒有看到，就覺得自己沒有傷害動物。」
我：「那這樣算傷害動物嗎？」
孩：「算！」
我：「那怎麼辦？」
孩：「吃米吃菜。」
我：「那植物不算生物噢？」
孩：「它們又不會痛。」
我：「你怎麼知道？」

「蟲是拿來『用』」的、「只有一隻稀有、好看的，殺掉很可惜」或者「魚跟狗不一樣，狗是寵物，魚是用來吃的」。

從上面這些對話裡，我們可以體認到，除了寵物以外，其他物種的生命對孩子來說與沒有生命的「物體」並沒有太大的區別。這些對話在成人世界裡其實也很常見到，我們正是依據這些人類主觀的價值來決定我們對其他物種的行動。只是成人世界往往用更複雜的語言來包裝和掩飾，連自己都高明地欺瞞過，一如在餐廳裡吃魚的人，視而不見自己也是傷害行為的實踐者。

然而，這樣的價值觀雖然是「自然的」，卻不見得是「必然的」。因為「肚子餓就不要放，肚子不餓就放掉」這種與自然維持最基本供需關係的想法，也是孩子們心中「自然的」念頭。我們如果能夠好好保護孩子心中的這種價值，未來的世界或許就會稍稍有所改變。

《像不像沒關係》：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392572

為什麼不喜歡畫圖？
我：「為什麼你不喜歡畫圖？」
孩：「因為被勉強畫。」
我：「因為你畫得很好？」
孩：「對。」
我：「你本來喜歡嗎？」
孩：「本來就不喜歡。」

我猜孩子並非不喜歡畫圖。這個段落的開始，讓孩子們自由畫圖，這位孩子本來很抗拒，但我一再表明「不想畫也沒關係」、「可以隨便畫，怎麼畫都可以」。這位孩子猶豫了一下，就主動開始畫了。過程中看起來是開心的，完成後，也很滿意地介紹自己的作品。可見孩子還是喜歡畫畫的。

那為什麼說「不喜歡」呢？

還記得「假裝久了，會變成真的」嗎？這位孩子討厭的不是畫畫，而是不喜歡「被迫畫畫」（在不想畫的時候，畫不想畫的東西），但他還分不清楚，只說得出自己「不想畫畫」。說得久了，有一天就變成真的。他會以為自己真的不喜歡畫。

畫畫有什麼事情很重要？
孩：「不能隨便亂畫」
孩：「你就是隨便亂畫」
我：「你覺得你在隨便亂畫嗎？」
孩：「對！」（全都說自己在隨便亂畫）
我：「所以可以隨便亂畫嗎？」
孩：「除非有主題」
我：「到底可不可以隨便亂畫？」
孩：「不行！」
孩：「可以！」
我：「你們要不要說一下？」
孩：「藝術家不可以隨便亂畫」
孩：「認真畫的就可以認真畫，隨便亂畫的也可以隨便亂畫」
孩：「有的畫家也是隨便亂畫啊」
孩：「畫家不行，一定要畫很好看」
我：「什麼叫隨便亂畫？」
孩（都指別人的）：「這個是隨便亂畫！」
孩（指自己的））：「這個是認真畫！」
孩：「跟那個人認不認真有關係，就算畫得不像，如果是認真畫就是認真」
我（畫一隻雞，很怪）：「我是認真畫嗎？」
孩：「不是，因為你畫很快。」
我：「我很認真啊！」
孩：「你的都看不清楚。」
我：「你的也看不清楚啊。」
孩：「有！」
孩：「沒有！」
孩：「有認真畫也沒有認真畫。」
我：「所以跟像不像沒關係，跟快不快有關係，跟那個人有沒有認真有關係。」
孩：「可是有的人已經很熟練了，也可以認真畫很快啊。」

我覺得這一段對話很精彩，孩子們自己就做了許多辯證。推翻了一些僵固的價值（譬如畫畫要畫得像），也建立了一些自己的價值（譬如認不認真要看那個人的態度，而不是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