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出一個好環境，耐著性子等

這禮拜因為人來得晚些，我們沒趕上1:47的車。我告訴小孩們這個客觀事實，孩子們分成兩派，一派覺得在附近逛逛可以節省時間，一派非常想坐火車。

想在附近逛逛的主要意見領袖是阿董，他一直都很擅長說理，這次也說出很具體的理由來支持自己的期望。另一派有很多人，但說到要「坐下來講清楚」的時候，所有人又都變成「隨便」了。當然，也有新來的孩子提出要投票，但我跟舊孩子們不會接受這個提議。有一個巧合或許值得我們關注，那就是那些在自己有投票優勢而依賴投票解決困境的孩子，通常也是當我們要「好好坐下來談」時，會說「沒意見」或「隨便」的孩子。

當所有人都退出了討論，剩下程程跟阿董彼此堅持的時候，程程用之前在這裡學會的、解決困境的交涉方法：「這禮拜先聽我的，下禮拜再聽你的。」但阿董拒絕了，阿董的理由是「這禮拜是因為我們錯過火車了，我想要節省時間才想要在附近逛逛。下禮拜我們不會錯過火車啊，那就坐火車出門，不必特地留在這裡逛。所以應該是換過來，這禮拜在這裡逛，下禮拜再坐火車出門。」

但程程不接受這個提議。我問他：「你是覺得他說的沒道理，還是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但你還是很想要這禮拜去坐火車？」

程程說他覺得有道理，但他還是很想坐車，於是他不想讓步。阿董來得很久了，我還記得他小時候是個如何有許多小聰明，而會讓大人擔心他長大會「誤入歧途」的孩子。但他在這學期突然間有了很大的轉變，他突然把他的機敏和小聰明用在「正派」的地方。若是以前的他，大概會說出「人們意見不合的時候，就是要講道理，聽有道理的人的意見啊。不然我們要聽沒道理的人的意見嗎？」這種十分「理性正確」的話。但他身體裡面終究有什麼悄悄改變了，他不再只看見事物的客觀條件，不再唯一標榜理性的價值，而能夠為了他人的困境多想一些、多做一些。

他終究想到了一個大家都同意的做法，既可以坐車出門，又能節省坐車的時間。他提議：「我們坐到最近的那一站吧！」

在去程的火車上，我問他：「你還記得以前你會用小聰明來欺負人或排擠人嗎？」
阿董點頭。
我：「那你知道你現在很會照顧人嗎？」
他點頭。
我：「那你知道是什麼讓你改變嗎？」
阿董說他也不知道。

人的改變，有時本人也不曉得為什麼，旁人也不曉得為什麼。但給出一個好環境、耐著性子等，也許總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