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式教育的「教育目標」、「課程內容」、「課程進度」與「教學方法」

對於「合作式教育」與「教育商品」的關係,羅士哲在已經在〈「教育商品化」與「合作式教育」〉裡做出說明,這篇文章則要試著從「課程設計與開展」的角度來討論合作式教育的模樣。

教學者中心、學習者中心、父母中心,以及合作式教育
在課程的設計與規劃上,過去十數年來在進步教育現場的努力,大致上是由「教學者中心」轉變為「學習者中心」。但近年來有各路先進的開拓,教改之後逐漸豐富多元的課後教育活動蓬勃發展(無論是商業或非商業的教育活動),在各種力量有意無意的推動之下,中產階級父母們對既有的教育體制感到懷疑,一方面閱讀大量的親職書籍,一方面也不間段地尋求各種親職進修課程,有別於更早期的父母對「教師的專業」有高度的信任,現在的中產階級父母們對於教育者和教育現場有更高更複雜的要求,也更積極地介入教育現場的經營。

在前述的情況下,至少在國小或國中階段,教育現場並非只有教育者與學習者兩種角色,學習者的父母以一種「不在場的參與者」身份,參與了教育現場的建構。在商業模式的教育現場,父母以消費者的姿態,比較不同教育現場所提供的商品,並且在教育活動之後給予商品評價,要求「廠商」做出修正,否則將停止消費。這產生了「父母中心」這種課程設計與規劃的指導方針,並且支配了商業模式的教育現場。


※ 父母雖然不在照片裡,但其實「也在」現場。

合作式教育鄭重考慮父母這個「不在場的參與者」,並且試圖將教育者、學習者、父母擺在同等的位置,以合作的方式去找出三方都能接受的教育模式。若我們畫出一個正三角形,將教育者、學習者與父母等三個角色放在三角形的三個頂點,合作式教育的「中心」,就在這個三角形的中心。所以合作式教育雖然可以簡略地被視為一種「去中心化」的努力,但更貼切的理解方式,應當是「試圖將三方都視為中心」的努力。


課程內容、課程進度與教學方法
合作式教育的課程目標並非由教育者單方面能夠決定。在最理想的情況下,試圖實踐合作式教育的教育者會主動去尋求父母和學習者的意見,找出三方都能接受的方案。由於教育者、學習者與父母都是持續在變動的個體,我們可以想見合作式的教育現場將充滿了即時性的變動。

以我個人的自學生社會課為例,我時常將時事納入當週的課程裡,譬如說「華航空服員罷工」的隔日,我們就進行了勞動權益的討論。但這樣的變動並非總是由教育者所提出,同樣地在這門社會課裡,學習者也時常提出要停止他們不感興趣的話題,或者開啟一個感興趣的話題。

除了在場的教育者與學習者之外,在合作式的教育現場裡,為了讓不在場的父母也有開啟或停止話題的管道與權利,教育者應當試圖讓父母盡可能瞭解教育現場所進行的內容、進度與教學方法,我個人採取的方式是用文字和圖片的紀錄,也有人是採取和父母定期討論的方式。理解合作式教育的父母即有可能成為合作者,他們可以透過生活中的各種開展與實踐,讓教學現場盡可能地延伸到到學習者的生命之中。譬如說,有一個桃園的家庭,在結束一門新竹六家的區域風土課之後,媽媽看完課程記錄,便決定帶著孩子走讀踏查桃園的歷史,並且和我幾次討論執行的方式。

除此之外,由於父母與學習者相處的時間是教育者的數倍乃至數十倍,父母時常可以發現學習者正面臨的發展狀況,進而提出課程方向的建議,與教育者、學習者一同找出當下學習者最需要的學習方向。譬如有一位孩子正面臨青春期對異性身體和性的好奇,父母便提出安插一門性教育的臨時課程,讓他們能更心安地和孩子一起面對這個發展關卡。另外一個例子,是有一位爸爸知道我們正在進行台灣史的課程,便主動提供了一套台灣史的桌遊,讓我們能夠有更有趣、更豐富的學習方法。

總和以上所述,合作式教育現場通常不需擬定進度、課表與教學方法,而且一個被預訂的課表、進度與教學方法有時可能是有害的,有可能讓教育者與父母不自覺地依照既定的方向前進,而成為「完全不在教育現場的人」,徒留學習者還在教育現場,不甘不願地前進。而一個穩固的合作式教育現場,將有機會跳脫傳統的對「進度、內容與教學方法」的僵固思維,時常保持教育現場即時的活力與行動力。


課程目標
若將教育現場的實踐比喻為旅行,則教育目標是教育現場的「方向感」,內容、進度與教學方法則分別是「經過的風景」、「每次休息前要前進的距離」以及「選擇的路徑」。傳統的教育(旅行)想像往往過於重視內容、進度與方法,而忽視了教育(旅行)本身的樂趣與意義,也忽視了身為學習者、教育者、父母(旅行者)在教育現場(旅行途中)的即時需求、小看了這些成員的應變能力,也放棄了教育現場積極探索世界的其他可能性。

然而,合作式教育現場雖然沒有課表與進度,卻應當有一個目標。這個目標也許來自於一個價值,也可能來自於一個盼望,譬如「讓學習者成為一個自由的人」、「讓學習者領略音樂的美好」、「讓學習者理解棒球的樂趣」、「讓學習者理解社會結構對人的影響」等等。

同樣地以旅行來比喻,教育目標就是旅行本身的樂趣與意義,那通常是一種形上的情懷與價值,而所有的技術磨練、一切的概念理解,都得要圍繞著這個「方向感」來展開,才不至於將人形塑成為學習(旅行)的工具。


※當小孩把吹風機拆開,重組成任何他想要組成的東西時,如果他需要知道力學的知識,那我們的「教學內容」就是力學,「進度」就是他所需要的範圍,至於「教學技巧」,當然就是教育者所知道的、任何一種能夠讓小孩搞懂得這些事的方法。

在合作式教育現場,教育目標的設定雖然通常由教育者或父母提出,但教育者與父母有必要積極地闡述自身懷抱的教育目標,並且接受學習者以及彼此的挑戰,藉以互相影響,核對彼此對世界、對人的認識與期盼,以期透過這份理解,來建立穩固的合作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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